诗意留坝

新闻发布2024-05-02 08:04:31读书村

诗意留坝

作者|宋晓轩

一、青桥驿:远客贪晨发远客贪晨发,三更梦已回。江声如骤雨,吹到枕边来。——明·杨慎《青桥驿早发》“明代三才子”之首的大文学家杨慎(字升庵),生平唯独就一个小地方写过三首诗的,当属青桥驿了。客观因素有三:其一,他是四川新都(今成都市新都区)人;其二,他和其父杨廷和为人正直、不畏权势,敢于犯颜直谏,均不受皇帝的待见,以致到了权贵愤恨的程度,他后来被明世宗朱厚熜戍放云南永昌卫(今保山市);其三,他的夫人女文学家黄娥,是四川遂宁人。杨慎每次从京师(今北京市)往西南方走,或从戍放地、出生地或者夫人家赶赴京师,大多经过青桥驿。青桥驿镇位于留坝县南部,在石门水库上游,褒斜栈道穿境而过。“铁壁千秋雪,冰崖万壑雷。人家比星散,鸟道入云回,旅寓山河隔,乡心日夜催。客行春又夏,不见捷书来”和“阁道盘云栈,邮亭枕水涯。猿猱临客路,鸡犬隔仙家。风起青丘树,春迷玉洞花。旅怀今日豁,停幰问褒斜”,诗作中有夜半听到大风吹来而心神若定的,有冬天大雪路过时充满期待的,有春天经过时心情豁然开朗的,但都蕴含了一个核心词汇:立刻出发。我每次到了青桥驿,也和杨升庵一样,虽对青山、绿水、山花、古树、飞鸟、野物是交口称赞,颇为欣赏,但都不想停留,总是匆匆而过。分析原由,主要还是在于它尴尬的地理位置,作为交通驿站,距离褒城县开山驿(今汉台区河东店镇)28公里、马道驿站(今留坝县马道镇)13公里,南下经过它时,想到就要到汉中平原了,一鼓作气不驻足;北上经过时,想到刚迈入了山路,意气风发则不愿停留。

今天站在新开岭的万年桥上,遥看青桥驿,不由得感慨万千,较起大自然来,我是何等的渺小微弱,较起滚滚流淌的褒河水,我是何等的浮躁和薄浅,我又何尝不是一个人间过客呢?就是不知道当时的杨升庵,有没有读过同朝河东府(今运城市)人薛瑄的《宿青桥驿听江声》?有没有从“高枕才眠过夜半,惊回旅梦正淙淙”中获得灵感?1979年石门水库建成运营。因为水份蒸发变快了,导致了积温不够,水稻、小麦、玉米等经济作物难有收成,这里的居民便开始了“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搬迁移居之旅,也巧,正暗合了“出发”的谶言。此刻,太阳照在水面上,泛起了粼粼波光,在一朵白云下,我似乎看见了一个人,他从北方独身骑马而来,边走边吟唱道:“石栈天梯欲度难,又驱羸马上层峦。惯经险阻能无惧,饱阅烟霞可待餐。两壁土花张锦绣,一江鸭绿急波澜。行人到此须留眼,莫便匆匆负壮观......”二、马道:谁当缥缈一吹箫雨晴未定发晨朝,午入关亭野日骄。水界道中分碧树,云飞仙顶接青霄。千林霁色灌迎盖,万壑泉声送远桥。拥榻还乡慵就枕,谁当缥缈一吹箫。——明·甘为霖《寓马道》甘为霖,四川省富顺(今自贡市富顺县)人,明代嘉靖十八年至二十五年(1539~1546)任工部尚书、太保,屡次往返途经栈道过留坝时,均有诗作。跟青桥驿不同,一般来马道驿的都要在此休整和停留,除了继续准备行程的物资外,还要观看凤凰山下的寒溪河、拜谒凤鸣寺和聆听“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明代万历十五年(1587),四川铜梁(今重庆市铜梁区)人文学家张佳胤,由于降谪贬官,归家时路过了马道驿。见接待他的驿丞已经八十五岁了,“耳聋齿脱鬓如霜,出入逢迎状伛偻”,但仍“不卑小官有展禽,不薄乘田有尼父”,不由得大为感触,“方信余为勇退人”。240年后的清代道光七年(1827年)10月,时任江宁布政使、代理陕西按察使的“民族英雄”林则徐也途经这里,游览一番后,写下了《寒溪·相传酂侯追淮阴处》:“一去人惊国士无,重来帝仅小儿呼。早知异日烹功狗,何事临歧系白驹。逝水无情云变幻,大风有恨血模糊。至今夜雨寒溪涨,道阻犹嗟我马瘏。”遗憾的是,此诗属于林则徐的匆忙之作,远不及《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有名,因而没有被入选在《林则徐诗抄》中。但相对于留坝县的马道镇,更遗憾的有:林则徐对发生在该地的“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故事也仅仅听了传说,没有作实地考证;有,向南几百公里的一个地方,和它争“萧何月下追韩信”故事的发生地,且还绘影绘声、栩栩如生,大有取代之势;有,明代大文学家杨慎的《马道壁上次韵》中“嘉陵江水碧迢迢”一句,写的既不是褒河,也不是寒溪河或两岔河,空有“马道”二字;有,马道之名,传说还来源于哑姑骑马途中遇仙人点化而得道飞仙,但哑姑山和飞仙沟均不在其辖境之内;还有,一场暴雨山洪后,大部分水田被冲毁,“金东沟银西沟”已褪色;还有,那副天然形成的韩信牵马石图,至今无人问津,任凭风剥雨蚀,缺乏保护措施。今天在寒溪广场,轻声朗诵了清代名将岳钟琪的《马道怀古》和明代文学家何景明的《马道骤雨复霁》,就想起了甘为霖的《寓马道》,想起了那句“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想起了“生死一知己,存亡两妇人”,想起了汉武帝的“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还想起了诗人李白的“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三、火烧店:无诗无酒若为酬冷落寒芳一径幽,无诗无酒若为酬。一生几得花前醉,两鬓难禁客里秋。思往事,泪盈眸,共嗟日月去如流。短歌谩寄乡邻友,写入新笺字字愁。——元·蒲道源《鹧鸪天·和客中重九》

诗意留坝

想找点写火烧店的诗词骈赋,遗憾的是,翻遍了手头上所有的资料文献,没有;又问了几个对留坝及留坝文学知根知底的前辈,答说也没有。网络上倒是有几篇,但“好古敏求”的我看来,就是顺口溜。差点丧气而搁笔了,同事商君说,古时候火烧店就是个“拐死角”,行人一般不会去的。陈仓古道和褒斜栈道应该是相连的,但只有小路,行人匆匆经过,没有留下诗词,很正常的呀。我想了下,也对哦。这火烧店就如同一枝深山角落的梅花,虽然没有人看见,但仍旧“暗香如故”,仍旧“在丛中笑”。蒲道源,(1260-1336),字得之,号顺斋,元代散曲家、诗人,眉州(今眉山市)青神县人,后徙居兴元南郑(今汉中市汉台区)。刚刚迁居汉中的蒲道源也如那深山里的火烧店一样,没人知晓、没人认识,也没有朋友,见面也仅匆匆而过。作为诗人,没有和他对诗和赋的,作为音乐家,没有和他“琴瑟和鸣”的,作为普通人,没有和他交往而让他应酬的,正如所言“冷落寒芳一径幽”,不过他依然“花前醉”,依然“客里秋”,依然“共嗟日月去如流”,依然“短歌谩寄乡邻友”,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最求,是一种境界和际遇,更是一种大智慧。

记得以前听过一段话,关于桂林山水的,说是在文人墨客的描绘和记述下,桂林山水的清、美、真很快被人们所知晓了,纷纷趋之若鹜,但不久便是垃圾乱飞、臭气熏天、难以落脚,人们又开始谩骂文人墨客了,指责说欺骗了他们。我听了,不由得愣呆了,这到底是文人墨客的错?人们的错?山水的错?还是这段话语本身的错?历史上的火烧店仅仅是个小村庄,它在留坝设厅后,与菜子岭(今太子岭)、光华山、孟家山(今佛爷坝)、武关河和南河等,都隶属于武关驿。《留坝厅志道路图》显示,有条小路,从褒斜栈道的武休关出发,经武关河、西沟口(今中西沟)、火烧店、孟家山、东沟口、高河口、菜子岭、矿洞岩,翻越光华山,抵达狮子沟,最终和陈仓古道接通。试想,在野兽出没的崎岖山路上匆匆攀爬,停歇都顾不上,何来吟诗作赋的心情?没有诗词也是好事,起码不像留侯祠,数量多但内容大同小异的也多。就是石家院里的池塘可要保护好哦,那可是留坝唯一的大池塘......四、武关驿:问人惟有杜鹃啼十峰日落武关西,宛宛虹桥瞰碧溪。野鸟闲花各自在,问人惟有杜鹃啼。——明·吕颛《武关》武关驿镇紧挨着留坝县城的紫柏街道办,是连云栈道和褒斜栈道的汇合地点,其辖区的东部,文川栈道也南北穿境而过。褒城县和留坝厅的交界处,就在武休关。武关驿与安山驿(今留坝县中学)、松林驿(今凤县南星镇松林驿村)并称为当时的留坝厅辖三大驿站,均配置有驿丞和驿夫。《留坝厅志》载:“今武关驿,半冲于河,(贺)仲瑊筹款置地于驿南半里,将以明年并传舍咸移之。”在时任四川布政司参政的陕西宁州人(今庆阳市宁县)吕颛经过武关驿之前,“嘉靖前七子之一”的何景明也曾来到了这里,“北转赴留坝,西盘出武关。微茫一线路,回合万重山。天地几龙战,风云唯鸟还。天门锁溪水,日夜送潺湲。”一百多年后,清朝自号渔洋山人的诗人王士禛也来到了这里,做了《武关寄家书》,一句“听雨思兄弟,临风问起居”,道出了多少羁旅者的乡愁。陕西境内称呼“武关”的有两个,除了留坝的外,商洛市丹凤县的更加出名,人家始建于春秋时期,是“关中四塞”之一。一般提及武关,大都想到了丹凤县的,而留坝的武关真名叫武休关。每次经过,我都会想起“吴玠兄弟抗金”的事迹,但是一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整个南宋都对“武休关大捷”避之若浼,大多数文人志士也三缄其口?吴玠丧失了“品行德操”,与武休关何干?国家都风雨飘摇了,对于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来说,活着重要还是颜面重要?难道吴玠、岳飞等人的军功真成了他们的“芒刺”?还有,清水、黑龙江、乌龙河、紫金河、逊水和褒河,都是经过武休关隘口流水的称呼,同一条河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称呼呢?站在武关河大桥上独自环望,河水潺潺地流淌,树木变得更绿了,山形地貌也没有什么变化。一阵清风吹来,拂起了额前的发丝,我突然想起了清代文学家张问陶的一句诗,“中原渺何处,梦落武关西”,这问声像宗泽和岳飞、像文天祥,也像吴玠和赵尚志,犹如一只飞过的啼血杜鹃.......

五、紫街办:问客何处来,门外白云封万籁渐沉寂,微闻西寺钟。寻声到古刹,山顶多青松。老僧类枯木,破衲松下缝。问客何处来,门外白云封。——清·陈庆怡《西寺闻钟》陈庆怡,(?~约1831),顺天府(今北京市)大兴人,清朝嘉庆十六年(1811)在留坝厅任安山驿丞兼司狱事,工文能诗,“博雅明敏,小试卑官”,在留坝任职二十年,恪尽职守、广结善缘,著《留坝厅志略》七卷,多为后来的《留坝厅志》(本志)所采用。道光十一年(1831),升任定远厅(今镇巴县)涧池坝(今简池镇)巡检,被誉称“狱吏儒师”。其曾作《留河六咏》,是“留坝旅游宣传推介的先驱导语词”。《西寺闻钟》是《留河六咏》之一。陈庆怡在诗中巧妙地利用了“沉、闻、寻、缝、问、封”等动词,生动地再现了黄昏后一个深山古刹的清幽寂寥,尤其是一句“问客何处来,门外白云封”,更像“从来处来,向去处去”的禅语:来时的路已经被云烟封锁,眼下的我已是此中客,问询从何处来,还有意义吗?就姑且享受下这佛门的清静吧。《西寺闻钟》入列了“留坝古八景”,其它分别是:紫柏晴岚、柴关连理、石峒观鱼、碧镜青莲、羊河夜涨、鸦山雾雨和豁然平旷。古八景中,除了紫柏晴岚、柴关连理和石峒观鱼,其它均在紫柏街道办的辖区范围内。但真实的情况是,留坝原本只有“古六景”,鸦山雾雨和豁然平旷为后人附和所加。不然的话,就连青羊铺、画眉关、小留坝等小地名都有诗词了,鸦山雾雨和豁然平旷假若作为重要的景观,是不可能没有文字记载的。为什么增加了两个?著名文化学者、散文家余秋雨在《狼山脚下》有这样一段文字:“记得鲁迅说过,只要翻开任何一部县志,总能找到该县的八景或十景,实在没有景致了,也可想出‘远村明月’、‘萧寺清钟’、‘古池好水’之类的名目,于是,一个荒村,一所破庙,一口老并,也都成了名胜。这个县,立即变得古风蕴藉、文气沛然,不必再有长进。”我想,或许这正是留坝古景由“六”变“八”的原因。还好,留坝辖境山多、水多、林多、动物多,不愁找不到有特色的景观。何况,这“六八”不就是“留坝”的语音天意巧合吗?西寺闻钟源于县城西北荒草坪沟与楼房沟交界处的西寺。清朝建立初,当地人掘地,得铁佛、洪钟各一尊,其洪钟铭载“大明嘉靖二十年(1541)九月”。故此,清朝嘉庆二十一年(1816)复修西寺。西寺破败于民国之内战时期,1958年寺院被拆毁,洪钟被砸、铁佛失落,“西寺闻钟”也成为了一道历史的记忆。石峒观鱼在武关驿镇孔雀台村的鱼洞子,我去年4月专门去找过,鱼嘴石还在,里面是否藏鱼,则不得而知。其余的也在,但除了紫柏晴岚外,与陈庆怡在《留河六咏》里的描绘,都已是面目全非了。清朝乾隆四年(1739)7月,时任汉中知府的朱闲圣经过连云栈道,分别在安山驿(今留坝县城南)和留侯祠前,题字“豁然平旷”和“翠屏仙隐”。但奇怪的是,留坝厅的历任同知和陈庆怡等官吏,似乎都在隐晦此事,莫非是一种文化不认同?“豁然平旷”石碑毁于民国初年的修路之时,“翠屏仙隐”倒是依然存在。它如同一面告示,对从留坝县城方向的旅客说:到了,汉留侯祠(张良庙)就在前面的不远处......六、留侯祠:松柏独存草木秋死,松柏独存。——汉·刘向《说苑·谈丛》说来也怪,去汉留侯祠几十次后,如今的我,反倒是对祠里的古树名木越来越感兴趣了。祠里有五棵树,我每次去,都要默默地站立在它们面前,观看、抚摸、分析和遐想。第一棵当然是紫柏。记得看过一段文史,说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有人认为紫柏不成材,于是乎大量的树木被砍伐,做了烧火柴。特别是1959年,钢铁没有炼出多少,大坝沟沟口浅山里的紫柏却遭遇了灭顶之灾。一位林业工作者说过,紫柏很适合园艺和庭院种植,研究了树形后,的确,少了阳刚、多了阴柔,少了直率、多了委婉,少了矜持、多了妖娆。后来又联想到了拐拐竹,对呀,翠竹尚且弯腰,紫柏何来的傲气?这紫柏曲扭的身肢,不正像对英雄神仙的躬礼敬拜吗?这不正是为姬公子翩跹而舞的紫衣仙子吗?

第二棵是挂甲垂柏。如果说紫柏是仙子,那么它就是卫士,挺着胸膛,手持盾牌,但低含着头,眼晴巡视着左右。第三棵是北花园侧阁外的小庙台槭。我见到时还是在2009年的冬季,树木很小,仅有一米多高,如今也仅仅是三四米。我以为,主要是没人认识,没人知道,否则可能早就没了。第四棵是南花园的那棵梭罗树。导游曾说,那三个分枝就是初汉三杰,我听后笑了,这与历史不相符合呀。不过,儒佛道本就相通,留侯祠里种根佛家神树,更添加了禅意。第五棵就是祠南半里处的那两棵梭罗树了,它还有个响亮的名字,雪线。中国南北分界线,我曾亲眼目睹了两次。一次是在八月份,突降大雨了,树南边的地面上没有雨痕,北边则是湿了一地,落在地上的雨滴还可以看见水泡;第二次是十二月份下雪,北边白茫茫一片,雪有半匝厚了,南边仅仅湿了路面。可惜的我,不擅长照像又没带照机,当时也没有智能手机,错了留下珍贵时刻的机会。唉,俗话说,有二就有三,不知道紫柏仙人什么时候再让我看看“一线两重天”哟。留侯祠里的对联,我以为冯玉祥的龙门对最好,一句“豪杰今安在,看青山不老,紫柏长存”,问出了气概和魄力,道出了人生的真谛,解悟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永恒。前几天在留侯祠,提说冯玉祥时,胡君说:“他其实是个大老粗,这副对联是他的秘书所创作的。”我回答道:“那蒋介石的《抗战宣言》还是陈布雷打的底稿哩,但影响文字内容本身的精彩了吗?你咋又用自己的观念评价人和事?”“怎么。又不接受不同意见了?那松柏不正是经历了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才更显英姿、更显永恒了吗?真理还怕评说吗?”我顿时无语了......七、闸口石:尚疑烽火照林邱鸿沟界未分刘项,突辟陈仓一线沟。云栈烧残阻鹅鹳,岩扉裂处涌貔貅。奇兵直拟裹毡下,余烬都从破爷收。猿鸟只今啼不断,尚疑烽火照林邱。——清·罗绕典《陈仓沟》湖南省安化县人罗绕典写这首诗时,担任的是陕西省粮督道。除了此诗外,他还创作了《留坝道中见稻》和《留坝道中见桑》,作为全省粮食生产和储备的最高行政长官,名副其实地在“干啥务啥,卖啥就吆喝啥”。当然,他还要对全省的运粮通道作一番详细的现场了解、调查和思考,因而才有了《陈仓沟》。留坝境内的陈仓沟段,主要是指原闸口石乡区域。陈仓道与陈仓古道是两码事,陈仓道又称故道、嘉陵道,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陈仓古道又名陈仓沟道或古陈仓道,由勉县沮水(也叫黑水河或正河)向北经百丈坡、火烧关、闸口石、箭峰垭到陈仓沟口,与连云栈道相交汇。相比于规模和长度,陈仓道比陈仓古道大得多、更长。历史上的陈仓沟和留坝县的北部地区均属于凤县。清朝乾隆二十九年(公元1765)12月设置留坝厅,将凤县南星(留凤关为界)以南,褒城县武休关以北,划归留坝厅管辖,划归的区域里面没有包含陈仓沟。1953年将沟里的闸口石、营盘、月九、瓦泉寺、火烧关五个村组成了建制乡闸口石,但仍隶属于风县。1961年才划归给留坝县,2012年闸口石乡又并入了留侯镇。陈仓沟除了与连云栈道相连外,还与褒斜栈道相通。从狮子沟向东,翻越光华山后,顺着尚溪河,即可抵达武休关。陈仓沟里的铁笼山和大坝沟里的光华山,曾是清朝政府重要的冶铁基地,朝廷还在营盘建立了官办炼铁厂,起名铁炉川铁厂。民国2年(1913),凤县富商索奋武在闸口石、杨家河开办“忠义勇炼铁厂”;民国3年(1914),凤县高鹏程联络留坝富绅方星洲,创办“凤县冶铁公司”。据民间传言,袁世凯的三姨太金碧蝉也曾在陈仓沟里投过资、炼过铁。那崇高的烟囱,冒出的青烟,像一个个连绵的烽火。但因整体生产技术太落后,加上陈仓沟里几乎全是“鸡窝矿”,所以铁矿没有炼出多少,却给森林资源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和浪费。一百多年过去了,陈仓沟里的近水缓坡区域,仍然不见较大的树材。这时,太阳光射来了,大地变得更清晰了,龚家梁上升起了几片云朵,浓黄中又夹杂一点黑,缓缓的向北漂去,那是天池子吐出的烟圈,还是红水河的太息......八、玉皇庙:浮客空留听,褒城闻曙鸡独游千里外,高卧七盘西。晓月临窗近,天河入户低。芳春平仲(银杏)绿,清夜子规啼。浮客空留听,褒城闻曙鸡。——唐·沈佺期《夜宿七盘岭》此诗是号称“沈宋(之问)”之一的唐朝诗人沈佺期被流放驩州(今越南国河静省)时,途经七盘关(今广元市七盘岭)所写的。诗人望着浓绿的银杏树,听见悲啼的杜鹃声,春夜独宿异乡的愁思和惆怅,油然弥漫。虽还可听见褒城鸡鸣声,但已经入蜀远别关中了。此诗为初唐五律的名篇之一。但遗憾的是,沈佺期当时走的是陈仓道,如若走褒斜道,看见了玉皇庙镇下西河村的那棵千年平仲,会不会是另外一番心境呢?记得刚来留坝时,一位老师说,银杏应该叫百果,白字是错的,它长的太慢,假如不“伺候”好,一百年也结不了果,真就“百年无果”了。我听后笑了,哦,从“百”到“白”,仅差一功哇。留坝境内的千年银杏树有三四棵,我参观了四次的,也就是下西河村的那棵。第一次纯属看热闹,转一圈就没有兴趣了;第二次去看,咦,咋又发了一排嫩芽?第三次去时,看了根、看了干、看了枝、看了梢,掐了几片叶子作了书签;去年九月去时,抱住树干,脸紧贴着树皮,仔细聆听大树有没有说话、有没有心跳,抓着树干,摸摸有没有脉搏,过了十几分钟才失望地松开手,并详细地阅读了旁边的介绍文字,回来后还找了几首有关银杏的诗词,读了一读。“深灰浅火略相遭,小苦微甘韵最高。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伴金桃。”这是一位长辈用银杏果招待宋人杨万里时,他的感觉而作。我是喜欢这样吃银杏果的:团围在火炉旁,将只铁锅或者钢板架在火上,倒十几颗银杏果,听“嘭”的一声果子炸起后,赶忙用手在空中接,或者四处寻找,接到或者找到后用牙签慢慢的剔掉果子上的青芽,放在嘴里轻轻地咀嚼半晌才咽下。再如法炮制地吃第二颗,吃上几颗了,就起身让座,加入了“空中接果”的行列。十月中旬之季,下西河村的那棵千年最为壮观,金黄色的叶子散落一地,“等闲日月任西东,不管霜风著鬓蓬。满地翻黄银杏叶,忽惊天地告成功”,清朝人葛绍体的诗写出了气势。

恃才而骄、诌贵媚上,性耿执拗,为朝堂所不容,这才是沈佺期失势后被流放很远的真正原因。可惜,他虽然“浮客空留听”了,但仍未从“芳春平仲绿”中领悟到人生的真谛......九、石门子:斸药采芝寻古路神刻鬼凿石为门,九锁回环隐帝阍。斸药采芝寻古路,清泉能漱乌能言。——宋·徐安国《石门》若提及汉中地区的石门,名气最大的该是连城山脚下的那个水库了,它是著名的萧曹山河堰的堰头,它的“十三品”,特别是《石门颂》《石门铭》更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之一。汉中境内叫石门的村、社区、庙、院子、峰垭也有十多个,不过曾经为建制乡的,就只有留坝县的了。建制乡石门子(又更名为两河口和石门)位于留坝县的西北方,西临柴关岭,西北是玉皇山,北部是山花石梁,南部是油坊沟梁,蒿坝河、汪家沟河、酒房沟河和三道峡河是其主干流。它成立于留坝解放的1949年12月,辖石门子、大树坝、两河口、汪家沟、晏家坟五个村。石门子之名,来源自石门子村的一道石门。这道石门,非人工开辟,而是天然而成,就像是两个山神,忽然对峙起来了,相互观望着,东部的高约三十米,西部约二十几米,两者相隔仅几米,穿越其中的则是高(桥铺)江(口)路。2001年石门子乡并归于玉皇庙乡。我倒是认为,两乡合并后应该叫石门子乡的,或者借用古名,叫寺走坪乡,而称呼为玉皇庙,实在少了些文化沉淀。

历史上的石门子关曾是迴车栈道东南端的重要关隘,是距离柴关最近的辅助关口。正是因为柴关、大散关和箭舌关的“万夫莫开”,后仇池国主杨难当不敢东出,“奋起”的他只好倾兵南奔远袭成都,被刘宋乘虚“端了老巢”,北魏又派重兵攻打刘宋,最终仇池之地归属于北魏。失去军事作用,柴关、石门子关也就慢慢地没落了。南宋著名诗人陆游曾在汉中呆了许多年,他的诗作《石门》中的“昔读康乐诗,梦到石门山”一句,所提及的浙江嵊州的石门山名气不是很大,可能是离自己的家乡很近吧,而“峭壁天削成,磐石容投竿,摩挲苍藓字,喟发千载叹”这几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汉中石门的启发。徐安国是浙江富阳人,他的《石门》诗,说的也该是嵊州吧。说起石门子的绘画,本地画家罗老师可谓感慨颇多。她也曾多次经过那里,就凭借自己的印象和记忆开始创作,结果几次都是“半途而废”了,于是赌气租车专门在石门子景观现场居住了两天,如今也已是“成竹在胸”了。我是很喜欢在高江路上慢慢走步的。先拍拍石壁,拣三块小石子,握在手心里,开始迈腿。走一阵子,回望一下石门子,再走一阵,再回望一下,直到它彻彻底底的隐蔽在山林中了。然后就将小石子装在裤兜里,边走路边听小石头相碰的嚓嚓声,再仰望天空,找找月亮,指点指点云朵,比划比划山形,呼吸呼吸清风。遇到小溪流了,用手掌去捧水,并将小石子也掏出来洗洗;遇到朽木了,就数数它的年轮;遇见鸟儿了,也叽咕几声;碰到小茴香草、嫩香椿、啤酒花草了,掐上一枝,边挥舞边闻气味;碰见野花了,数数它的花瓣,再猜猜它属于哪个目哪个科的;碰见行人了,摆摆手招呼下,笑脸而过:遇到小桥了,就站在桥头,默默地看着水流,想想“小桥流水人家”的诗词,想想自己像不像个“天涯断肠人”,自己是不是在朝拜“香巴拉”的路上,像不像在“斸药采芝寻古路”。如今回忆高江路上走路的情景,居然大多数都想不起了。今天再细细品味“清泉能漱乌能言”这句,顿时被诗里描绘的境界所吸引和折服了。哦,这石门有法、空、观三重玄关呀……十、江口:嵯峨云栈四百里褒斜道,三载烽烟令人老。嵯峨云栈四百里,其下黑龙江中水。北走三秦南走蜀,长蛇猛虎盘深谷。张良一烧不可测,顾盼从容得秦鹿。诸葛艰难数出师,大星夜落三军哭。英雄成败且有数,况乃区区一狐兔。黄尘澒洞入秦川,风雪关山劳远戍。铁马回头望陇山,断肠家过秦川路。更有子午与黄金,十里百折伤人心。悬崖峭壁日月黑,使尔战魂招不得。——清·方殿元《六歌·褒斜道》方殿元是广东番禺人,“岭南七子”之一。从这首诗的内容来看,他曾由南向北穿越过褒斜道。而诗中的“嵯峨云栈四百里,其下黑龙江中水”一句,所描绘的就该是江口这个地方了。黑龙江,即褒水,又称紫金河,就是如今江口镇江口村的柴家院子至武关驿镇的武关河隧道以北这一段。江口之名,来源于红岩河和太白河的交汇口。历史上的江口是个军事要塞,江西营城、西江口城、梭椤城、磨坪、沙岭子等都曾是重要的隘口和险地。三国及晋代时为军事战略要冲。南北朝时,宋、齐、梁与北魏在此拉锯过。唐兴元初年(784)德宗来汉中,浑瑊、高崇文率军出入斜谷过江口。南宋高宗绍兴二年(1133)4月,金兵从褒斜栈道撤退时,摧毁大部分关隘要道,尤其武休关和西江口关破坏极为严重,梭椤城亦遭火焚。5月,南宋守军吴玠和刘子羽又在西江口重建梭椤城。留坝清朝设厅时,游击将军、守备和千总驻扎西江口在汛城,额编配备有骑兵10名、步兵67名和守兵23名。清朝中后期,白莲教徒、宁陕哗兵、岐郿厢匪和蓝大顺叛军也攻打过西江口城。我想,正是因为战事不断,防御任务重、压力大,经常军疲兵惫,方殿元才有了“三载烽烟令人老”的慨叹。我曾在梭椤驻村一年多,专门寻找过两次古城遗迹,每次都是在失望后再联想翩翩,期待下次有所新发现。最终的结果是,江西营、西江口已无影无踪了,梭椤城还剩余了一道低矮土墙。而用不了多久,土墙的土壤也会被刨光。执着的我就是想知道,江西营城、西江口汛城和梭椤城是如何被毁或拆除的,特别是西江口汛城,清朝光绪年间功能完备还在使用哇。为什么一座完好的古城镇,不到一百年时间就突然间云消雾散了?如今看来,还是山西太原人傅山的《送友之秦中》最能表情达意:尔去褒斜道,秦关兵尚多。难堪儿女意,其奈鼓鼙何?战地惊鸿雁,秋闺怨骆驼。愿闻边火息,归计莫蹉跎。

十一、桑园坝:鸣鸠栖於桑榆惟郁郁之忧毒兮,志坎壈而不违。身憔悴而考旦兮,日黄昏而长悲。闵空宇之孤子兮,哀枯杨之冤雏。孤雌吟於高墉兮,鸣鸠栖於桑榆。——西汉·刘向《楚辞·九叹·怨思》(节录)汉中在春秋前期属于蜀国,春秋末期秦蜀曾经几次拉锯过。秦共厉公时占领了南郑(今汉中市汉台区),但是汉中郡下辖的西城县(今安康市汉滨区)和郧县(今湖北省十堰市郧阳区)仍属于楚国。秦楚丹阳(今河南淅川县、湖北丹江口一带)之战后,汉江流域的上中游地区彻底被秦国所占。而丹阳是楚国芈姓屈氏家族的主要封地,封地被外族夺走,或许是屈原在楚廷失宠的另一个原因,秦岭南坡的留坝也自然经历了“朝蜀暮秦”的更迭。不过,提及桑园坝,我还是在第一时间里想起了留坝厅城历史上首位,也是唯一一位被朝廷“以彰治行”而国史立传的同知陈文黻。他在任期间,深谙“劝课农桑乃安民之本”,积极鼓励民众种植橡树,养育桑蚕,并亲自编写《劝种说》和《山桑四要》,送给民众学习。橡树用来解决温饱,养蚕纺织则用于增收。还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笔钱,设立了棉桑局,引导民众学习纺织,“使蚕者利丰而易售”,前前后后花耗自己的俸禄2000多两。虽因纺织技术和织品质量问题而中止,但是一种积极的农业产业尝试,对后世的借鉴意义重大,至今留坝民间还有食用橡子凉粉的风俗习惯。桑园坝(又名桑元坝和桑园)曾是一个建制乡,位于留坝的东北角,成立于留坝解放的1949年12月,辖田坝、小川子、徐家坝、新民(又名范条峪)、沙岭子和桑园坝六个村,2011年12月撤并入江口镇。除了陈文黻,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只叫“留留”的大熊猫,1999年元宵节在桑园坝乡的沙岭子村口被发现。“得病快要死亡了,就投靠人类”,这是动物的一种普遍趋向。为什么如此呢,我想,还是它们对人类是地球主宰的认可吧。“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原来,陶渊明的情结里不单单只有桃源,也有桑园。“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和“孤雌吟於高墉兮,鸣鸠栖於桑榆”,都是一种“乡关何处”的悲鸣,但崔颢的故乡是可以回去的,屈原的故乡却成了别国的土地,再对比秦国和楚国的发展趋势,屈原“鸣鸠栖於桑榆”的故土将永远成为梦境,所以他的悲鸣和痛苦比崔颢更深、更凄、更震撼。诗经《小雅·节南山之什·小弁》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其实,我的记忆里也藏着一块桑园,就在褒河边上,我小时候摘过叶、掐过卵、抽过茧丝、吃过果椹......(插图为留坝风光,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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