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湖二题

作者|周志峰

水墨长水积风烟，山幽云雾白。清晨七点半，我已经站在念佛岩背后的山巅。脚下，风起云涌，如烟似尘，一幅浩淼无边的水墨画徐徐铺展在我的眼前。往日沟汊错落、平湖碧波的湖光山色，被乳白的雾洇染。大坝不见了，青葱的竹林不见了，那些挺拔的白杨、金色的垂柳都不见了。长长的湖堤像隐没于白雾中的巨龙，慢慢深潜，也不见了。整个湖面除了白雾还是白雾，像溢出的牛奶凝固了。墨分五色，浓淡相宜。近处的松柏林像似刚刚泼了墨，笔韵有粗有细，点墨有大有小，浓淡交融，墨韵有致，映衬着乳白的雾，显得格外清晰。远处的释子山在淡墨有无之中，悄然勾勒着起伏的沟壑，尖圆的山头，影影绰绰的远树。它们包裹着白墙红瓦的村落，笔墨婉丽，气韵清高。只有水墨两色，没有过多色彩的渲染。平静的湖水，披上了厚厚的洁白的纱帐。太阳升起了，像个橘红的圆球，冲破东方的淡墨，把头顶的天空染得一片绯红，给近处的山脊洒上淡淡的金粉。太阳向上爬，云雾向下坠。释子山巅从云海里露出了头，反倒像刚泼的新墨，浓稠得一时化不开来。白雾仍然深不可测，让你分不清山和水的界限，天和地的界限。近处的树却投射来黑黢黢的剪影，衬托得白雾越发洁白。

渐渐地，乳白的云雾愈来愈厚，一团一团聚拢，宛如一疙瘩一疙瘩棉花团，跌跌撞撞赶着趟儿拥挤着，仿佛可以分清一朵一朵的层次。露出头的山尖多了起来，远处的冯岭，田岭，陈家岭都开始露出细细的一线，像是淡墨轻轻地一划，气韵轻灵，空阔而生动。那白雾成了一条涌动的河。太阳是悬挂在东天的巨大的蛋黄，里层椭圆，白亮；外层，混沌，泛着黄晕。再外，透红透紫。白雾晕染着淡红，点染着淡紫，向四面八方铺展，宛如天空的倒影。白雾是轻柔的诗，墨山是凝重的画。水墨朱鹮湖是流动的画卷，朱鹮湖水墨是悠然的田园牧歌。

水韵柳影青山淡，波光湖面清。冬日的朱鹮湖，静谧，安详，宛若一面明镜，镶嵌在山峦与黄土岭之间，仿佛把整个天空都装了进来，倒映着周围的山影和树木，给人无比的恬淡和别样的温柔。远山叠叠，苍茫，青黛。近岭绵长，人烟辐辏，白墙红瓦掩映在绿树竹影之间。一畦畦越冬的油菜和冬小麦绿得格外亮眼，为萧索的冬日注入无穷的活力。庄户人家屋顶升起的炊烟，袅袅娜娜，不断长高，它们莫不是也想来朱鹮湖照照自己的靓影？溢洪道右侧有个围塘。站在念佛岩后面的山巅看，一痕土坎为堤，垂柳、白杨护持，把湖水隔开，围成一个近乎四四方方的塘。远远看去，颜色比湖水绿得多，更像一块温润深邃的翡翠。冬日的溢洪道是干涸的，三五只黄牛在草滩上悠闲地啃着比它们身上的毛还枯黄的杂草，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凝望发呆，时而像是伫立观赏着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穿过草滩，一副静美的湖光水韵图豁然舒展在眼前。长满柏树的山峦把它翠绿的身段静静地倒映在围塘，不肯褪却黄装的垂柳把它婀娜曼妙的腰身静静地映照在围塘，那些落光叶子的白杨也不甘寂寞把它们伟岸挺拔的身姿投映在围塘，还有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茂密的竹林和参差的农舍，都把它们美丽的身影倒映在围塘，自我欣赏，自得其乐。围塘中间的高地生长着三株砍头柳，四面都是水，你不管走在哪里，都可以看见它们的倒影如诗如画。绰约多姿的倒影，勾画出一幅宁静的画卷，生动地展现了大自然的秀美与隽永。

沿着堤岸走上一圈。粗黑的树干，交错的枝柯，亮黄的柳叶，映在湖里，仿佛围合着另一方围塘。那水中的围塘中间也有一块高地呢，铺满一地黄叶，临水照影，正在对着镜片儿梳妆呢。就连正行走在堤岸上的我们，也成了水中那方围塘里的风景了。一阵风来，围塘外的湖面微波粼粼，荡漾着一圈圈涟漪。围塘内却依旧平静，仿佛一块凝翠的碧玉。湖湾，几只朱鹮在油菜地边散步，另外几只在湖畔梳理自己的羽毛，闲适淡静，悠然自得。还有几只朱鹮在水际线觅食，绯红的身影投入水中，很是迷人。我赶过去拍照。它们匆匆飞去了十来米，就对我不予理睬。该散步的散步，该理羽的理羽，该觅食的照样觅食。我不想过多打扰它们，悄然退下。几只绿头鸭从湖湾游过来，看见我，调过头又往湖湾里划去了。水韵朱鹮湖，云淡风轻，清纯凝翠，万物都在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