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痛

作者|阿树

1、母亲的痛

没人知道三月的风是什么颜色小石子被风抽打得踉踉跄跄它不喊忍着痛在风中打滚像趔趔趄趄行走在人间的某些人更像我被生活抽打了一辈子的母亲

山顶的小屋早已盛不下花的芬芳就像某个阳光的午后我的胸膛，却再也盛不下来自故乡的 某些遥遥无期的甜蜜

2、沧桑

从一株开满梨花的老树下经过那些盛开在沧桑里的花苞有些打坐皈依有些在春风里奔跑一群蜜蜂的犁尖正划过一朵朵梨花白色的腹地绵绵不绝的汁液顺时针流淌或许 ，因和果早已风干在某些退化的语系里

而山间土堆上飘扬的幡总会在某个清晨被急促的鸟鸣声惊醒无论今后的雨水怎样丰沛一些土壤和一些农事一旦倒下就再也不会站起来拥抱春天

3、无题

岭上，那些被父亲浑浊的目光抚慰过千遍万遍的野桃花从花开到花落把天和地，甚至鸟鸣都涂成了胭脂色小村头顶的云一直羞羞答答满眼饱含着雨水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4、父亲日志

清明。沟底。坟园。我脑海里那些庄稼进化成粮食的细节在清晨和黄昏的河流里波浪般跳跃

那些我能叫出名字的麦、绿豆、荞麦、稻、芝麻的花每一朵被太阳和雨露淬火后变成一粒粒酸甜苦辣的珠贝被人类、鸟和风分食

路的尽头一茬又一茬的草没等成熟就被锐利的刀具拦腰斩断像一节节破败的诗句，没有意境没有外延与内涵，

来不及结籽的幽怨一部分变成炊烟飘向天空一部分变成隐喻划过村子的额头生成父亲脸上 沟壑般的皱纹

一张一张从屋后棕树上割下来的棕被织成棕衫后就一直守候在阴晴不定的时光里雨天它会变成一只温柔的黑兽依偎在父亲肩头、背上帮他逼退那些厚重的湿气

在日子的痛里我看见父亲的毛孔一次次收缩张开身后那些他耕耘过的土地早被日复一日暴涨的汗水，催生出各种情绪的籽和一些被麦芒刺伤的话语在秋后总会被拿出来并排暴晒在太阳底下

父亲喉结上吊着四季像篱笆藤上吊着的大苦瓜仰头苦不堪言低头也苦不堪言而被父亲粗糙的大手捂了一个多甲子的，那些憋着没呻吟出来的箴言早和雪花一起烂在草丛里烂进一大片一大片庄稼地最后的根系里

5、一切一如往常

挂在树梢的月亮于零辰时分被门前的小河漂净了尘埃院子，菜垄和远处的山峰把秘史交给各自的影子寡妇麦子说今夜真好月朦胧鸟朦胧

灶塘里的最后一丝火星于午夜时分熄灭麦子于午夜时分打开了屋门桂生在这个月夜钻进麦子的房间两个蒙满尘埃的灵魂在黑夜的浪潮中翻滚像乌篷船在水面咿呀咿呀奏响欢畅的夜曲

洋芋花开遍山野泥土在星空下分娩饱满的语言翠绿的标点分行而居月光轻轻地拂过柳梢湿润的夏风掠过村头耕牛欢快地在梦中流泪一切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