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去可可托海

新闻发布2024-05-18 12:05:20读书村

我们一起去可可托海

我们一起去可可托海

作者|马明月

“腿腿要来咱家玩!”国庆大假前,女儿接了个电话后,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说。腿腿是我家女儿潇潇的大学同班同舍同学,家在南京,心系四海。“腿腿”是潇潇对闺蜜的昵称,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记不住的外号。腿腿大名叫什么一直让人恍惚,但营养丰富,腿脚茁壮却是清楚的实事。那年送潇潇去南京读书的时候,在她们宿舍我见过这个小姑娘。她的父母、姨姑一群人热火朝天满头大汗在宿舍为她铺床整理行李,这个小姑娘袖手在旁边,瞪着茫然的眼睛看着别人忙碌,好像身旁的事与她无干。腿腿和潇潇不知怎么就成了朋友,成为无话不说的闺蜜。她信任潇潇,常常把潇潇当做垃圾桶,倾吐心中快垒,吐完自己舒畅了,却让我家潇潇郁闷一星期。该,谁让你把自己当成“知心大姐姐”了?大学毕业后,大家作鸟兽散,天各一方。潇潇准备继续出国读书,腿腿则在南京找了一份工作。二人整天还是没心没肺地大把地挥霍青春,时不时地打电话发微信,把成长中的快乐和困扰互相传递给对方。“她是来新疆旅游吗?有计划去哪里吗?”我问。“没有。她说就是想到我这里来,说要和我呆在一起,上网,聊天,逛街,吃美食,把几天大假消耗掉!”潇潇很迷惘地说。这不缺心眼吗?在哪不能上网,在哪不能逛街,花一把银子,千里之外,到前闺蜜家里猫上一个星期,又不是天各一方的恋人,放不下隔夜的爱情,有这么不靠谱的孩子吗?在我们还没有拿定主意如何回复她的时候,兴高采烈的电话又打来了:已经订好了机票,国庆节前准到!这真让我为难了。孩子的同学来了,总不能一个星期就窝在家里。多少知心话、多少秘闻一天也说完了,多火热、多缠绵的思念也不会叨叨三天吧。但不让人家来,显然也不合适。前些年潇潇在南京上学的时候,没少叨扰人家。每逢节假日,腿腿常邀举目无亲的潇潇去她家相聚,腿腿的父母像迎接远方亲人一样款待潇潇。晚上,潇潇挤在腿腿的床上和她交流私秘,白天二人去夫子庙、新街口转悠,一个节假日、星期天就这样欢天喜地地过去了。我家潇潇是那种心底善良,知恩图报的孩子,也是那种有见识,慕虚荣,要面子的女生。闺蜜来了,就是亲人来了,就得有接待亲人的办法,一定要让我家潇潇今晚安然入眠。

去哪儿好呢?盘算了半天,阿勒泰的可可托海还没有去过。正好有个朋友在那里做事,把那里说得跟天堂一样,什么神钟山、伊雷木湖、野鸭湖、三号坑等等,且三番五次地发出邀请,这次节日大假就成全了他吧。也让腿腿这个南方孩子好好体验和享受一下新疆的大山大水大美,我们一家也难得相聚出游。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这个国庆大假要过得有声有色,有情有义!为了让潇潇感受到我们家对她闺蜜的重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机场隆重地接这个小客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长得中规中距黑眉细眼的腿腿,一点都不显山露水。看着腿腿一个人背着双肩包浩浩荡荡地从人群中走出来,我不由心中感叹,自己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哪敢满世界乱跑啊!腿腿来新疆居然没有给家里说,这姑娘的心也太大了!我们催促她赶快给家里打个了电话,讲清她的行踪。电话打回去把她家人吓了一跳,她妈妈在电话里干着急又无可奈何,只有千叮咛万嘱咐,把那么多不放心都拜托到我们身上了:“她要告诉我们就一起去了!”向朋友借了一辆性能良好的越野车,约上朋友老王两口子,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干人马快乐出行了。出乌鲁木齐,穿过准东油田、五彩湾和卡拉麦里自然保护区,拐入216国道一路北上,朝着可可托海进发。一路上,五彩湾雅丹地貌和准噶尔盆地辽阔广袤荒漠景观,让城市长大的两个孩子惊奇不已,一直瞪着眼睛,半张着嘴巴,像个小傻子。偶尔看到窗外一群牛羊或一只骆驼便大呼小叫,并随时把自己惊奇的发现发到网络上。天临黑,我们才开始进入额尔齐斯河谷,在可可托海崎岖公路上蜿蜒慢行,潇潇和腿腿打着瞌睡丢着盹,早就没有了一路上的兴奋。到了目的地,天已经黑透了。和朋友在魅黑的夜里鬼鬼祟祟接上了头,他让我们跟着一辆亮着尾灯的引导车前行。跌跌撞撞来到有灯光的几排屋前,潮潮的凉风吹来,隐隐有水的味道。朋友说,我们到了伊雷木湖边,其实这是一个大水库。

要在湖边吃饭了。潇潇和腿腿这时又来了精神,在吃饭前的空闲时间,二人好奇地在房前屋后探索窥测,东窜窜,西转转,逗逗狗,追追鸡。轻匡莽撞没好事,一不留神腿腿就失足了,一脚踩空掉进了鱼塘。我们都愁死了,已经秋凉,她的裤子和鞋全都湿透,她只穿了一套衣服鞋袜,没有备用,这小姑娘的大姨妈还来造访呢。大家忙着给她找裤子换鞋子,可她一副大咧咧无比兴奋的样子,一直在问:刚才我掉到鱼塘会不会踩死一条鱼,会不会啊?这孩子真是热爱美食,只要上桌子的菜,她都用带着酱油味的南京话热情地赞美一番,且表情丰富声音夸张——太-好-吃-了!她从未见过这么轰轰烈烈的桌宴,大盘羊肉大盘鸡,大盆鱼汤大碗面,和婉约的南方完全是两个吃的世界。这并没有让她有丝毫怯步和为难,她像我家潇潇一样,面对美食,拿出吃货应有的品质,敢下嘴,不挑食,吃得豪爽大气,吃得酣畅淋漓,满脸冒汗,双手浸油。我恍然觉得这孩子从小就是在这长大的。吃罢喝罢,人困马乏,我们又跟着朋友亮着尾灯的引导车,在墨一样黑的夜里游走到住宿的地方。那是一个小院,有几栋平房,昏暗的灯光从屋里强打着精神溢出,有气无力。我向房东借了一把吹风机,交给腿腿,嘱咐她一定把自己的鞋、裤烘干,否则明天会让你很不舒服。第二天一早,一阵闹嚷嚷的声音把我们吵醒。出得门来,阳光刺眼,蓝天湛远,院里几棵白桦树金灿灿地在晨风中飒飒作响。腿腿和潇潇在院里正凉晒昨天浸水的裤子和鞋子。不是昨天给了个吹风机吗?怎么还没吹干?腿腿口中嗫嗫,王顾左右而言他。潇潇告诉我,昨晚腿腿拿到吹风机后,不是耐心地对着鞋子烘吹,而是往鞋里一塞就去刷手机上网聊天了。可怜的吹风机在鞋子里轰鸣了一会儿就坏了,潇潇又气又恼又没办法,说也不是,骂也不是。腿腿是那种没心没肺,不会看别人眼色来事的孩子,既不会讨好别人,也不会因为自己那里做得不好而愧怍,人情世故远不如我家潇潇。那天去机场接她回来后,发现车后座她坐过的地方,有一滩暗红色的污渍,把坐垫污染了。潇潇说腿腿来大姨妈了,把裤子都污了。害得我把车上的座垫、座套全都换弃。而腿腿却坦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心安理得,一点自我批评的意思都没有,爱昨昨地。今天她还是那么坦然无辜,并不认为自己那些地方做得不妥,如刚刚升起的太阳,昨天咋样,今天还咋样。

可可托海的秋天像是被点燃的焰火,耀眼炫丽。明亮鲜艳的桦树林黄灿灿铺到天边,里面间杂着已经泛红的松林。这里是额尔齐斯河源头,河水从山谷缓缓流出,阳光在宽阔的河面烁烁跳跃,远方的秋风穿过挺直的桦树林,带来幽冷的气息。雄浑的花岗岩山峦幽暗沉默,湛蓝的天上偶尔一两片慵懒的云朵聚聚散散。河谷里最大的山峰就是阿睦尔撒纳峰,它像个巨大的武士头盔,又像一座矗立的洪钟——它现在的名字就叫钟山。这里曾经是准噶尔蒙古的游牧地,而阿睦尔撒纳是准噶尔蒙古的最后一任大汗,这座山峰应该是蒙古人为纪念这位大汗而命名的。今天它被称做阿米尓萨那峰,还附会编成了一个滥俗的哈萨克爱情故事。潇潇和腿腿穿行在山涧林中,徜徉撒欢,摆出各种姿势拍照,留下青春的影子。这些孩子照相很奇怪,不把自己的眉眼照清楚,要么用纱巾或头发把脸遮住,让自己的面目含混不清;要么转过身去留个背影造型,让你猜猜我是谁。对这里的人和畜,她们像见了神仙一样神奇。在一个卖奶酪的碧眼黄发哈萨克男孩子前,潇潇和腿腿为了满足自己严重的好奇心,和这个小巴郎攀谈交流,买下了一堆酸奶疙瘩。有时听不懂对方的话,腿腿一着急竟然说起了英语,以为人家可以听明白。看到一匹马在河滩边上闲晃着,孩子们兴奋地像见到了远方亲戚,急急走上前去,摘了一把草,长时间对这个陌生的朋友仔细观察打量。城市成长的她们身边的动物都是小狗小猫小鸟,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这些人类的大朋友。她俩把自己带到了电影中,心思辽阔地喃喃和马儿在说着什么。河水静静流淌,路边野花小草在秋日阳光和清冽空气中,专心蓬勃生长,独自枯荣。潇潇和腿腿与那匹综色的马在一起呆了很长时间,恋恋不舍。让人想起了《董小姐》里的一句歌词:爱上一匹野马,可是我家中没有草原。她俩是不是落寞地在给那匹马唱这首歌呢?这个秋天,野水参差,疏林欹倒,色彩斑斓,空气清冽。两个女孩子在可可托海的山谷里快乐地惆怅,青春明亮而绚烂。(摄影:马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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