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本科毕业论文抽检势在必行。”近日，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卢晓东在《中国科学报》发布文章发表建议。他发出质疑：本科论文抽检工作真的是“保证本科人才培养基本质量”的关键工作吗？在我国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后，毕业论文作为一门必修课就不再适当。

图 | 建议取消本科毕业论文抽检今年8月，全国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抽检信息平台开通。抽检范围包括本年度（2022年9月1日-2023年8月31日）所有授予学士学位并完成备案的本科毕业论文（设计），包括普通高等教育、成人高等教育、高等教育自学考试以及来华留学等学位类型。全国近十万份的论文等待抽检，省教育厅花费上百万的专项经费去落实，一年一度浩大的工程，再次启动。被抽检的不是学生，而是老师？“工作量极大的本科论文抽检关乎教育财政和教师宝贵的创新时间。”卢晓东认为。据了解，本科论文抽检评议时，系统会按照论文所属专业（大类）相近的原则，从教育部“全国本科毕业论文抽检评议专家库”中择优遴选专家，与论文随机匹配。每篇论文至少有3位专家独立评议。《2022年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22年普通本科毕业生共计471.57万人。2%的抽检比例，意味着抽检论文数量将超过9.43万份。而每篇论文至少有3位专家独立评议，则2022年的本科论文抽检共需要28.29万次的专家评议。“对于高校教师来说，抽检评阅如此多的论文是非常辛苦的工作。”卢晓东说。除了抽检评阅，本科论文指导老师的压力也随之增大。“我学生抽检不合格，已经给我逼辞职了。”这位无奈的高校教师对自己的学生毫无办法：“我的学生压根不想改，我全文一个字一个字给他改。学位证有没有他丝毫不在乎。”

图 | 面对无所谓的学生，本科指导老师只能无奈本科论文抽检带给老师们的压力，让一些人不由感慨：抽检的其实不是学生，是老师。“学生不通过，属于老师的教学事故，所以老师不是指导，得一句一句地修改甚至改写。”

图 | 指导本科生论文，老师压力大导师作为学位论文的指导者和把关人，如果论文抽检不合格，将受到相应的处理。一名湖北高校的本科毕业生，论文被抽检不合格后，其导师处罚被定为严重教学事故，取消一年评优和绩效。

图 | 导师被取消一年评优和绩效学术不端者，撤销学位2020年底，教育部印发《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抽检办法（试行）》：从2021年1月1日起，本科毕业论文抽检每年进行一次，抽检对象为上一学年度授予学士学位的论文，抽检比例原则上应不低于2%。转眼，今年已是本科论文抽检第三年。自教育部印发抽检办法后，各省也纷纷出台了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抽检实施细则。以浙江省为例，抽检一般性评议要素分了 “否决性指标”“选题意义”“逻辑构建”等五类一级指标，对论文进行相对全面客观的评估。

抽检的结果，将如何使用？对于学生来说，如果存在涉嫌存在抄袭、剽窃、伪造、篡改、买卖、代写等学术不端行为的毕业论文，将应依法撤销已授予学位，并注销学位证书。在高校层面，如果连续2年均有“存在问题毕业论文”，且比例较高或篇数较多，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应在本省域内予以通报，减少其招生计划；对连续3年抽检存在问题较多的本科专业，经整改仍无法达到要求者，省级教育行政部门应依据有关规定责令其暂停招生，或由省级学位委员会撤销其学士学位授权点。教育部相关负责人曾介绍，抽检结果还将作为本科教育教学评估、一流本科专业建设、本科专业认证以及专业建设经费投入等教育资源配置的重要参考依据。为了落实本科毕业论文抽检工作，各省将本科毕业论文抽检工作经费列入年度专项预算，确保抽检工作顺利开展。据今年7月发布的《山东省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抽检专家评审劳务费结算管理服务项目单一来源采购公示》显示：山东省教育厅拿出预算金额730万元，拟采购由教育部学位与研究生教育发展中心提供的高等教育服务。

图 | 山东省花730万进行本科毕业论文抽检上海市教育委员会在2023年也以499.55万元的成交金额，购买了上海市教育评估协会提供的上海高校本科毕业论文抽检工作专项服务。业内呼吁本科毕业论文改革卢晓东主张取消本科论文抽检的原因之一，还在于他认为本科毕业论文在目前应该成为选修课。“如果每名学生都必须参与其中，会引起资源不够、教师精力不够、学生研究动力不足、能力难以匹配等一系列问题，这也致使当下本科生毕业论文实质上无法达到传承缄默知识的目的，反而造成巨大浪费。”《劳动报》的一份问卷调查曾显示：超过90%的本科生用不足30天完成论文，有47%的学生甚至只用了不足10天。准备时间不足、重视程度不够成为毕业论文注水的主因。上午招聘会，下午赶论文。毕业论文撞上找工作实习，学生们忙得焦头烂额。时间紧张，确实是一些学生论文质量堪忧的原因。本科论文质量除了学生的投入外，导师的指导和把关也很重要。根据教育部2022年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普通本科学校生师比在17.65:1。一位教师指导10余位本科生，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上课备课、做科研、写论文、申课题、指导本科生、研究生毕业论文……做一名称职的教师，身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图 | 一位老师要指导几个本科生写论文？师生双方似乎都被本科毕业论文折磨着，因此业界也有不少声音呼吁改革本科毕业论文。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郭英剑教授曾撰文建议可以考虑取消本科生毕业论文的刚性要求，将自主权交由高校做决定。他提到，目前我国的《高等教育法》和《学位法》都对本科生的论文写作无明确的要求。是否需要提交论文，自主权在高校手中。郭英剑表示，本科生的毕业论文与硕博论文不能相提并论，也不要把毕业论文作为学业的最后一步，应该把它作为本科教育阶段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一门课程。本科论文抽检工作真的是“保证本科人才培养基本质量”的关键工作吗？卢晓东的这一发问，或许也可以延伸为：本科毕业论文是本科培养质量的关键吗？“在狠抓本科质量建设的大背景下，我认为更加重视本科生的课程学习、课程论文写作、学期论文写作等过程管理，而不是把质量的宝都押在最后的毕业论文上。”郭英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