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风稻香

——在仙台坝的一日

作者|廖晓梅

有一次和朋友闲聊，她说，女人最好不要到花丛中去拍照，因为大多数人都压不住花的美，还有可能被花衬托得苍白和单薄，人哪能比花娇呢？我一细想，觉得还挺有道理，但是不管花比人娇了多少，女人还是爱花。初定的访仙台坝之日，我因有事报备不能参加，好几个朋友说我亏大了，他们都知我爱花爱拍照，仙台坝有大片的荷花。正在遗憾之际，采风的日子重新确定，我如愿啦。我到略阳的次数不多，但是总觉得这是个特别神奇的地方，在我以为路的尽头便无路了、山的尽头还是山的时候，怎料峰回路转，我们来到了山那边的仙台坝镇。八月初的上午十点，太阳已经高悬，风却是舒爽的，它裹挟着荷的清香，带着微微的涩向我们扑面而来。我去看过很多的荷花，仙台坝的荷花最是高挑。它们从碧绿的叶子间高高擎起，以一种圣洁和优雅之姿傲立在荷塘，不藏着掖着，粉的、白的、淡粉的……就像繁星一样在绿色的碧波上闪耀，抬眼处、伸手处，回眸处，无时无刻不是它。花瓣在阳光下透着瓷器般的光泽，它们娇柔却不媚俗，层层叠叠包裹着鹅黄的莲蓬，风一吹流苏般的花蕊轻轻摆动，荷香更盛。莲蓬很稠，大多被饱满的莲子压弯了脑袋，圆鼓鼓的莲子铆足劲撑满一个一个的小孔，好像叫嚣着要跳出来，我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住。我们居住的小城有卖莲蓬的小贩，价钱从一个两块到五块不等，当我怀揣一颗功利心到此的时候，看着这喜人的莲蓬不由可惜，却也越发感叹这儿的民风淳朴，荷田中没有一个莲蓬被采摘或者折断，它们和荷花一起安然傲立在这片土地上，等到莲子变老、变小再落进泥土……这里呵护着荷花完整的一生，让人肃然起敬，也给观花人最欢喜的感受。

怎么能不欢喜呢？连这儿的水也那么清澈明净。当我蹚过仙台坝河的时候，居然有寸许的小鱼撞着我的脚踝，很多年没有这样与小鱼温存过了呢，我们弯着腰数起小鱼，多得数不清。忽一抬头下游水湾处无数条巴掌长的鱼儿在水里泛着粼粼金光，真让人恨不得扑上去抓上几条。不敢真的去抓鱼，水湾处水呈碧蓝色，看起来很深。可是在这条河的上游却专门拦起来一段清浅的河水，放进了几十条大鲤鱼，让人尽情地抓。我暗自后悔一听有荷花便穿了连衣裙和高跟鞋，对抓鱼这种释放天性的活动显得有心无力。把鞋拎在手里，石头虽然有点硌脚，我还是走进了抓鱼的战场，几斤重的大鱼在清浅的水里颇为从容，好几个人对它围追堵截也奈何不了它，倒是一个小男孩猛然一扑把鱼按在了身下，他开心地用双手抱起了鱼给大家展示，全然不顾一身衣服已经湿透。我跟他借鱼拍照，他打量了我一下，诚恳地说“阿姨，你在水里站都站不稳，我怕你抓不紧，把我的鱼放跑了……”，多么可爱又实在的孩子啊，其实我也觉得我很有可能把鱼抓不牢放跑。山水好，鱼也好。连娘娘坝村的稻田里都养有小鱼，它们欢快地在稻子的脚下游来游去。这里有数十亩稻田，“稻田养鱼”是村民智慧的体现。我一直知道稻田很有可观性，却是第一次见稻田间搭建木制的观光步道，步道旁稻草人赶着草牛在劳作，让人恍惚间像走进了童话世界。我们去的时候是正午，日头最盛，极热，可是所见蓝天、白云、远山、村庄和稻田却有漫画也绘不出的浪漫和好看，再晒，也值了！于是，当我来到另一处满是奇石的小河时，我迫不及待地下水急切想赶走那股子热浪，慌里慌张摘眼镜的时候挂掉了一只耳环，淡蓝色的心形耳环在眼前一闪，我就再也找不到了。看着这里的山水和奇石，我放弃了寻找，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它会被某个人在河底石头缝中寻到，它已发黑变样，而那人却充满惊喜——这是多年前的老古董。我为自己的天马行空感到无语和可笑，可我也真的觉得这只耳环很是幸运，它能长久与这片山水相伴，当我以后再看到我手中的这一只时，我会记得我曾把自己心爱的物件留到了仙台坝的山水里。

摘掉了耳环，总觉得在形象上是不完美的，当摄影师把镜头对准我的时候，啥也不管了，也不管能不能压得住荷花，明知自己俗不可耐，还总想在荷田间肆意一番。我指着一只蜻蜓、我轻嗅一支荷花、我在数莲蓬里的莲子、我在摇荷叶上的水珠……不关乎美丑，重要的是摄影师的镜头中定格了我在这一日的欢欣喜悦。我还想把自己打扮成粉嘟嘟的娃娃，在溪头卧剥一支莲蓬，然后拍照留念，这个愿望当然没能实现，我们却在“溪头”吃上了略阳名小吃——菜豆腐节节。倘若几位好友在荷花深处沏一壶茗茶慢品、闲坐，那是多么的意境高远、从容优雅，是多少人羡慕的诗和远方。而我们则是——一边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浪漫写意，一边是吃美食时的热火朝天、狼吞虎咽，多么接地气和痛快，吃着饭赏荷，恐怕此生只此一次，这让我们每个人都不由得多吃一两碗。摄影师朋友发来我的照片，是我笑得把大假牙露出来的老样子，和荷花的温婉格格不入，而我身处的荷塘却恢宏大气有仙境般的缥缈之感，这种仙来自这片土地本来称之为“仙”，这种大气是致力打造康旅小镇沉淀出的格局。那日我们于傍晚离开，民居上墙绘中的一棵高大银杏树和我们依依惜别，在不远处的村民活动广场正在举办略阳县首届乡村振兴农旅产业高质量发展大会，现场人声鼎沸、载歌载舞，我们把这个小镇带来的震撼和振奋，铭记在了心底并带了回来写在了字里行间。我还从仙台坝带回了一丛菖蒲和野生多肉，我把它们和我的石斛养在了一起，一个月过去了它们已经在我家扎根发芽，这让我觉得我和仙台坝越来越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