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姑姑

新闻发布2024-05-05 15:04:18读书村

缅怀姑姑

缅怀姑姑

作者|黄立新

每每想起已离世快8年的姑姑,我们内心深处常会溢出满腔的愧疚和永无止境的思念。姑姑是三爷的独生女,生于1947年5月,从小在颇有学养的三爷和勤劳能干的三婆教育熏陶之下,聪颖活泼,知书达理,好学上进,特别是嘴角与下巴之间左侧,长一颗豆粒大肉痣,给她鹅蛋型的脸庞,高挑的身影,增添鲜明的个性和优雅的气质。姑姑五十年代末考入县城高中,成为家乡少有的女高中毕业生,因此被推举为村小民办老师,教书育人,一丝不苟,长达十五六年之久,深受村人的尊重、学生的爱戴。在她眼里,所有的孩子,是平等的,没有贫贱贵富之分,没有愚钝聪睿之别,有的只是因性而异,因材施教;有的只是一视同仁,谆谆教诲。她威严不失柔和的眼神,往往震慑住欺弱凌强的学生,保护了弱小无助的学生。每天上课,姑姑一眼就能看出孩子是否生病,会及时告知家长抓紧时间治疗,并抽空补课辅导。一些家长了解孩子的学习和表现时,姑姑总能发现学生的优点,有肯定也有不足,让在旁边偷听的调皮学生,由衷地像变了个人一样,乖乖地礼貌起来。好多家长只要得知给孩子代课的老师有姑姑,就感觉欣慰和放心。村人提起姑姑,都会尊敬地叫声“黄老师”。姑姑离开家乡时,早已是多年的小学副校长。去宝鸡后,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通过民转公考试,在附近的学校任教,并用她一贯的和气礼貌风范;用她不卑不亢、认真负责的态度;用她不言艰难、迎难而上的韧性;用她多年的丰富教学经验和职业素养,成为学校的教学能手。她所带班级学生的精神风貌大有改观,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博得师生和家长如像家乡一样的心服口服、交口称赞和真心尊崇!姑姑是一位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人。在我成长的年代,家家日子都不好过。她体谅理解别人的难处,尽自己能力最大程度地帮助别人,还不图回报。现在想起一些事,犹如昨天,让我们感受到温暖。小学时我想改名字,爷爷和父亲让我去请求抱病卧床、饱读诗书的三爷。三爷说容他想两天。待我去取名字结果(现在的名字)返回时,刚回家的姑姑一把抓住我,从只有一间土瓦房的后檐延伸内房的箱子里拿出一颗大石榴,非要让我带回去。我双手背在身后,不要。她硬塞进我的怀里,佯装生气推我出来说:那你以后不要来姑姑家玩了。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石榴,那晶莹浑圆的、酸甜滋味,萦绕在童年的心头。姑姑常常整理表弟妹们穿不上的衣服鞋子给我的弟妹,鼓励我们好好学习,表扬我们勤劳吃苦帮家里干活。我上火牙疼,右脸肿胀变形,吃药不见效,姑姑家买了小鱼仔煲汤,姑姑牵挂我,找理由借口,非要我去喝一碗鱼汤降火。远方亲戚或姑夫同事的孩子,想转学来老家初中,为孩子的吃住犯愁。那时候,学生普遍走读,在家吃住。姑姑姑夫省吃俭用,买来生产队的四间瓦房翻新,住房宽敞多了,便主动让孩子吃住在自己家里,象自己孩子一样对待。七、八十年代,家里做了不常吃的菜豆腐、蒸了面皮,蒸了新麦馒头包子,姑姑和三婆睦邻友好,都会给邻居端上一碗,送上几个,让尝尝鲜。姑姑是一个心地要强、极有毅力的人。姑父在外地工作,很多时候都照顾不到家里。作为女人,她却有着男人般的担当,用她那柔弱的肩膀,从不向生活工作中的困难低头,撑起了家庭的重担。

74年秋天,三爷病逝。那时候通讯条件太差,在外地工作的姑夫,不能及时回家;我的父亲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劳教不在家;大爷早在三十年代被逼无奈跑去关中谋生,被拉兵病死在关中,无子女,大婆另嫁到黄安;二爷家独女成家,当时在勉县上班。姑姑披麻戴孝,顶着一些人的非议和笑话,领着不到十岁的我和比我小的大表妹,给家族报丧。痛失亲人,悲伤过度,无助的姑姑哭得嗓子发哑,硬是靠着争口气、不让人看笑话的心劲,挺着瘦弱的身体,不分白天黑夜,里里外外操心,体面地办完三爷的葬礼。集体年代,仅靠姑姑一人做老师的工分,五六口人,自然是生产队里的“倒找户”,全凭姑夫的工资顶交各项欠款。分田到户后,姑姑起早贪黑,多次累出病来。她利用休息时间和周日,领着孩子去耕种。尤其在三夏大忙季节,分秒必争。如果收割小麦晚了,费事费神而且欠收,还影响别人家地里浇水,耙田插秧,惹人讥笑。为此姑姑就多种油菜,油菜收割早,虽不至于急火攻心,影响别家农事,但也得抢赶时令。好在姑夫在农忙时节,请假回来帮忙。高大魁梧的姑夫,不多言,勤快麻利地抢收抢插。就是这样,姑姑还不忘记家里贫困、孩子多,身体病弱的父亲和爷爷,体恤我们幼小,在我们插秧时,她利用午休时间匆匆赶来,赤足下田帮插秧。遇到下雨,还把自己的雨衣硬要给爷爷穿上,而自己淋湿全身。我们家,父亲承包土地多,成山的小麦垛,要请人家经营的打麦机(脱粒机器)来。要是姑父在家,再忙姑姑也会让姑夫丢下家里的农活,来帮我们。姑夫戴着草帽和口罩,抢着干最辛苦的活——在机口连续不断递进小麦秧子,半天时间不下火线,汗水打湿了衣服,吐出的痰,都带黑灰色的粉尘。忙完后,连一口水都不喝,急着回去忙地里农活。实在是忙不过来,姑夫建议姑姑把土地让给本队有能力的人去耕种,一切以保护自己的身体健康为要。向来不服输的姑姑,宁愿请人来帮干,也不愿丢下土地。农忙时,基本上不好请人帮工的,就算有人答应,也要先忙完自家的责任田。但姑姑却总能请到人,而且这些人玩笑式言明,他们几个,愿意年年来给知疼知热、和善厚待、尊敬体贴下苦力人的姑姑家干农活,不要再请他人。当然,姑姑也会把伙食办造最好的,把工钱开最高的,烟茶送到地里。小时候不懂,现在回想起来,这也是人格的魅力吧。姑姑是一位慈母,但却有严父般的威严。表弟生性顽劣,在家附近的初中上学,淘气捣蛋的事做了不少。学校旁边的地里,不是油菜,就是包谷,人若窜进去,便不见踪影。一些调皮的学生趁机逃课,在里面打扑克、捉弄人,表弟就是其中的活跃分子。姑姑知道后,将表弟狠狠打一顿,罚跪认错,三婆嫌打得太狠,挡姑姑却怎么都挡不住。我们惊讶,从不打骂学生的姑姑,一贯令人敬佩的姑姑,怎么对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么狠心下得了手?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慈母姑姑用她的方式,让表弟幡然醒悟,说到做到,发狠努力,终于在当年考取城固师范。当时的录取率非常低,一所几百人的乡下中学每年只能考取二三个。毕业后被分配到县粮食局工作,又考到浙江上大学,后调到宝鸡工作。姑姑是一个和蔼孝顺、注重亲情的人。80年代末,姑夫因符合单位政策要求,把姑姑和三个表妹户口迁往姑夫所在的、相距几百公里的外地城市宝鸡。三婆守旧不离故土,任姑夫姑姑和孙女孙子们怎么做思想工作,都以自己年龄大了为由不愿离开老家。姑姑伤心流泪,不忍心把母亲一个人留在家里,迟迟也不动身离开。三婆也默默流泪,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帮着打点行李,还不住劝姑姑,让她安心带着孩子们走。母女俩,一个非要带着妈妈全家团聚在一起,一个一定要留下,还一味地劝说安慰女儿。最后,商议让我大妹妹每天晚上来给三婆作伴。安顿好三婆,姑姑才依依不舍地去了宝鸡。去了宝鸡的姑姑,牵心母亲,写信问长问暖。如有几天的节假日,总会回来看三婆。大弟当时在凤县坪坎选矿厂工作。厂里组织员工去宝鸡市逛西部商品交易会,顺便体检。姑姑闻讯后马上买好多菜肴,给弟弟做好吃的,不停给弟弟夹肉添菜,说:体检抽血,要好好补补身体,多吃点肉,血是人的精华。让弟弟好好休息。并安排床铺,让弟弟休息。三婆去世,姑姑抱着病躯,悲伤过度,几次哭晕,家族邻人搀扶、劝慰、掐人中,在场者,无不泣泪纷纷。三婆去世十几年后,姑姑和姑夫觉得孩子们全在宝鸡工作生活,以后回老家生活不大方便,就想把故土的房子留给家族亲人——养育多子女的我父亲,大弟象征性卖下。弟弟经常说:住在家里,就会想到姑姑一家对我们的恩惠!退休后的姑姑,按说该颐养天年了,可大半辈子操劳过度,心力交瘁,落下了病根,但仍抱着病躯,尽力教育孙辈好好学习。并时常打电话问候老家的亲人,谆谆嘱咐半瘫痪的我父亲保重身体,安慰并鼓励我母亲经管我父亲的耐心和细心,姑夫还乘车回来专门看望我住院的父亲。

姑姑重病住院时,儿女们日夜轮流陪护。姑姑生怕耽误了表弟妹工作,不要她们留在身边照顾,假装生气以不再治疗为由,赶她们去上班和学习。表弟表妹只好请保姆陪护,但姑姑不想给表弟表妹增添负担,极力节俭,忍受疼痛,报喜不报忧。岁月无常,姑姑于2016年1月不幸病逝。姑夫和表弟表妹体谅我们,知道老家半瘫痪坐轮椅的我的父亲行动不便,知道我们这些侄儿侄女远在南方打工、家里又发生意外的事故,在料理完姑姑后事才告知我们……无法言喻的心疼和悲伤,难以表达的愧疚和遗憾。亲人离去,思念如潮,时光无法磨灭亲情的纽带。2023年岁末,我们五兄弟趁着几十年难得团聚的机会,冒着严寒,在宝汉高速上驱车几个小时来到宝鸡,去祭奠天国的姑姑,拜见高龄健康的姑夫,与多年未见面的表弟表妹们相见。宝鸡福祉园公墓,庄严肃穆,松柏长青。我们在姑姑陵墓前含泪祭拜,祈盼天国的姑姑接受侄儿们迟到的祭奠。姑姑走完了她曲折、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我们缅怀姑姑,缅怀她德才兼备,贤淑温良,谨记家训,尊老爱幼,乐善好施,相夫教子,谦和慈祥,吃苦耐劳,坚强有骨气有担当,教子有方,桃李满园,笑对风霜雨露,笑迎阳光亲情。很早就想写一篇怀念姑姑的拙文,怎奈心情一直处于回忆的情节悲苦中,难以平复,迟迟未能提笔。去宝鸡磕头祭拜姑姑后的我,心情稍微平静,想起姑姑往日对我们的点点滴滴教诲和恩惠,也使我对姑姑的情感和怀念愈加深刻。身处人海,我用有限水平的文笔,把思念构筑成我们与逝去的亲人姑姑之间的桥梁,在生命的长河中,思念永无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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