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的模样

作者|燕子

清晨，她在微信上的一句“和平分手，一拍两散，一别两宽”。毫无征兆犹如地震，前几日还看她发一家人出游的照片，儿女围绕膝间，其乐融融，怎就一拍两散？一别两宽？可十几年的婚姻，两个成熟的成年人，能让他们下如此决定，断不是冲动使然。想了想，发去一个大大的拥抱。稍顷，朋友回复我四字“还好，勿念”。勿念，能不念？想当年她和他两个不同地方的人因暑假的一次出游相识，日渐生情，由朋友成恋人。毕业后她竭力抗争，拒绝了回到家乡遵从父母的安排，而是选择和他一起去往他喜欢的城市开始打拼。像所有奋斗者一样，在那个满是竞争也满是机会的城市里，他们经历了各种起起落落，最终有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车和房，有了一儿一女，有了所谓中产阶级稳定而体面的生活，一切似乎岁月静好时怎就落得一拍两散，一别两宽……虽然不是所有的分开都是坏事，虽然离婚和结婚一样也是为了新的开始，但我还是莫名的心酸与黯然。来日不一定方长，再见不一定再见，人和人走散真是太容易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偏偏这初心易得，始终难守。婚姻本来应是怎样的模样？理想的状态应先是来源于爱情吧。是怦然心动，是看见你的欢喜无措，是不碍世俗偏见就要和你在一起，是暖春的风掠过你的发梢，是碗里那热腾腾的面条氤氲起的蒸汽，是躁动的荷尔蒙煽动起的干柴烈火，是千金难买的你乐意我愿意，是这辈子为了一个人的奋不顾身......

爱情奔着长相厮守，我要和我爱的人长相依，我要和我爱的人生一个宝宝，长得像我又像他……修成正果，多好。可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总是从正果修成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可见，爱情的味道大致相同，而这正果的滋味，却只有自知。环视周围的朋友，忽然发现很有意思的一个现象。在恋爱阶段真心相爱轰轰烈烈的，往往走着走着就淡了甚至散了。而平淡开始的，抱着搭伙过日子，敷衍相处的，反而留在了身边成了细水长流。这有些残酷，却是事实。细想，无非是前者因爱得浓烈而对婚姻抱了太高期望，而后者反因平淡而对婚姻多了平常心。一位大姐说：“女人在年轻的时候幻想嫁给爱情，后来经历了感情的挫伤，觉得再好的爱情都不如金钱来得实在，再后来觉得最踏实的婚姻其实是嫁给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人，互相支撑，搭伙过日子。如果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能明白这点，就不会有过高的期望，就会不为情所困，这样的婚姻才长久。”这是不是也如莫言所说

“婚姻本来就是一场合作，其实你没有必要弄成爱情的样子。”民国时期，结婚证上的证词，开篇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也是温婉道出了婚姻的实质——缔约。两人步入婚姻，也就是签下了一份合约。如果婚姻本来的模样就是甲方乙方的一场合作，那么不是共赢就是共输，这是公平合作的铁律。在这场合作关系里，甲方乙方一定都有过满心期待憧憬，也有过失望磕碰，甚至有过无数次想撕毁合约的时候。对方不能给予自己所需要的关心和爱护，对方和自己的价值观差异太大，对方不能替自己担当……甚至对方没能给想要的仪式感，对方把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对方日渐冷淡莫不是心里有了他人......而这个时候，才是考验合作双方的真正开始。当我们面对人生大量的不确定性的时候，总在寻找一种确定性的东西，也就是所谓的“意义”，

给我们提供信心和动力。这个“意义”是没有统一标准的，你愿意赋予一个什么“意义”就是什么意义。换句话说，你得明确自己最终要的是什么，这将是你一切行动的指南。当这个社会越发达，人的独立性就越强。这个契约带给我们每个人的“意义”就是我们在面对这个不确定，易变性的世界时我们作出选择的准则。越是在这种契约关系中，就越要求你要有独立的思想，否则缺少自主；要有独立的事业，否则缺少自尊；要有独立的情感，否则缺少自信。说到底，实质就是要求你强大自己，拥有可以让自己不惧怕任何结果的实力与底气。婚姻既是避风港又是一个自我磨炼自我成长的道场。在纷繁复杂的世界看清婚姻的本来的模样，越早清醒，可能越容易获得幸福。在这场磕磕碰碰的合作关系里，其实放弃才是最容易的事情，只需撕毁合同，转身离开，不管不顾就行。难的是坚持，是双方对自己赋予这个“合约”意义的坚持。或许把眼前这个局部的得失和值不值的时间拉长一点，本着尊重、理解、宽容的基本素质，让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最终能收获一个暖心的“正果”也不一定。

电视剧《金婚》的最后，那对经历了50年婚姻的老夫妻，相互搀扶在雪地里远去的背影，让大家都不禁感叹：真不容易。所有家庭可能遇到的矛盾冲突，他们一个没有落下，生活的考验情感的考验……抱怨、牢骚、流不尽的泪水吵不完的架，疲惫不堪，他们这一辈子貌似也不多幸福。可生活是复杂的，是五味杂陈的，幸福又怎会是和颜悦色举案齐眉那样一个简单的概念啊。那种本着共同的追求，经历了生活沉淀，虽然表面上也有很多不和谐，但是把对方放在心里来珍惜，在家长里短世间琐碎中不断地调整、接纳、修复，最终携手白头，你能简单的否定那不是幸福？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夫妻之间所关注的重点，所面临的问题，放在今天，依然非常鲜活，因为无论环境如何，生活的本质，人性的碰撞，从来没有什么变化。人和人生都是这样啊，没有完美。都是一边拥有，一边失去，一边选择，一边放弃，怎样都是遗憾，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好和不好。正如木心所说“在百转柔肠间，一天天冷酷起来。”这种冷酷是认清现实，接受现实，是内心的释怀，是不奢求，不要求。是好好珍惜每一个当下，无论好与坏，悲与喜，坦然面对世间的千变万化，活得热烈且认真，自在于心，守心自暖。婚姻真正打动人的地方，并不是恋爱的如醉如痴，而是经历了人世间种种起伏和怀疑困苦后，双方依然愿意坚守婚姻本身的意义，依然热爱生活并愿意与身边的他（她）携手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