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那场雪

作者|胡小燕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今年元宵节前夕，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似天外来客，盛装莅临我的家乡汉中盆地。这场二十年不遇的大雪，几乎轰动了整个朋友圈。已经卧床准备就寝的我似收到突如其来的喜讯，连忙穿衣起床，顾不得戴上手套围巾径直走了出去。来到楼门口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切是真的吗？夜色清宁，悄无声息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小区，从天到地一切事物都裹上了厚厚的白色棉被。目之所及，除了雪，还是雪，在灯光映辉的夜色里，到处苍苍茫茫。此时，行人寥寥无几，周围寂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抬头望，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漆黑的夜空前赴后继地涌来，片刻间，地上已堆上半拃高的积雪。我一时恍惚，怀疑这道楼门是时光隧道的出口。只要我跨出一步，就会走进一个崭新的，只有梦里，童话里才会拥有的世界。

我吃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缓过神，举起轻轻地步子，踏上雪地。好松软的雪啊，脚底下发生咯吱咯吱的声响。有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声音了。看着雪地上，自己留下的深深的脚窝，我的心情一下欢快起来，真想扑在雪地上打个滚呀！又恐别人笑我痴狂，亦不忍心损坏一片完整的雪地。我克制着内心的狂喜，矜持地漫步在雪中。多么奇异的感觉——雪花在旋舞，大地在飞升！我的心在轻轻地吟哦：“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这宛若仙境般的雪夜啊，是这个新年最美的相遇，是天堂赐于我们最美的礼物！上次见到这么大的雪是什么时侯呢？我在记忆中搜索着。二十年前那个冬天，命运牵引着我和先生相遇在白雪纷飞的季节，两颗年轻的心逐渐靠拢在一起。那时，他还在大山深处教书。因为工作的需要提前返校。我便跟随他去。生在平川小镇的我，平生第一次走进了深山。两个小时的车程，汽车屈曲盘旋，一路颠簸在弯弯的山道上。山下的雪都化了，而深山之处却还是一个银装素裹，粉妆玉砌的世界。车窗外，闪过一座连一座巍峨的雪山。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我被这雄伟的景象震撼了。山道被冰雪覆盖，汽车轮子套上铁链子才能行进。上坡处，乘客得下车自己走一程。山高路险，白雪皑皑。我们牵手，深一脚，浅一脚，嬉闹着前行。一晃眼，二十年过去了。那场青春的白雪啊，依旧覆满记忆的山径。我和先生的婚恋亦如那盘曲的山路，几经波折考验，几度风雨飘摇，最终迎来了属于我们的岁月静好。当霜雪悄然爬上我们的双鬓，我只祈求那份情感的底色，在彼此的心中，都能够不受世俗的污染，依旧如白雪般纯真。默默地走着，遇一年轻的母亲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堆雪人。顿时，一场又一场大大小小的雪啊，从记忆的窗口飘过来。想起儿子童年的时候，只要下雪，我们母子俩也总是一起兴致勃勃地堆雪人，给雪人拍照。如果雪下得小，我们就从树叶上，草丛里搜集些雪，装在脸盆里，然后一起构思堆一个很小的雪人。雪人堆好了，儿子总是左看右看，那双含笑的黑葡萄似的眼睛，像白雪擦拭过一样，亮晶晶地，发射着欣喜的光。

而今，那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长大了，终将踏上独立成长的道路，面对人生各种各样的欢乐和忧愁。只是不知，他是否还记得童年时代和妈妈一起堆过的那些小雪人，那些无忧无虑，与妈妈一起欢笑的时光......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忘却的。我的心中有一个角落，永远收藏着每一个小雪人，它们永远也不会融化，连同儿子天真烂漫的童年时光，一起永驻在心间。大雪纷飞，我远远地望着那对母子，一面微笑着，一面潮湿了双眼。雪落无声，往事幕幕。宁静的雪夜，总有那难忘的记忆纷沓而至，飘飞在我心灵的广场上。既使在寒冷的季节，也能使我感受到岁月的温情。此时，春暖花开，遍地春色。我又一次想起那场雪，雪中的一切依旧历历在目。雪融化了，一部分化成滋养大地万物的春水，一部分化成蓝天上轻盈洁白的春云，飘飘悠悠，飘向天尽头。每次仰望，总将我的思绪牵引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