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根儿

新闻发布2024-05-20 08:05:19读书村

年根儿(短篇小说)作者|黄立新

一土芹起床后对着镜子梳头,回头看一眼窝在被子里的丈夫老桂说:还不起来?今该事情多,别丢三落四的。老桂嗯呐嗯呐不情愿地回应:累啊。土芹转身弯腰拍一下被子,悄悄说:你还当自己年轻啊?埋半截土的人了,还骚情。骡子球——无用,没几下就是油条泡豆浆——软了。孙女房间又是一夜没关灯,肯定玩手机了。我走了。土芹在五里外镇街某小单位做饭多年。工资不高,但被村镇的留守妇女眼红,能顾家,有收入,还像吃公家饭的一样穿干净衣服按时上下班。这份工作是县医院做医生的老桂的舅舅,给小单位的总局负责人的母亲看好了病,才解决的。要不一个农妇,咋能做多年不更换呢,土地爷坐岩石——靠山大。今日年底聚餐,正好逢集,她要去采买筹备。像往常一样,有那么一点好处,要让老桂带回来。听到关大门声,电单车滴滴,老桂知道老婆去上班了。慢悠悠穿棉衣起来,叫几声孙女,没回应。用钥匙打开门,见孙女手拿手机嘴角挂着笑睡着了。关灯出来,洗把脸,把孙女要丢弃的方便面加开水泡下,打开侧面车房,把三轮电动车推到屋外。嘿!老桂,年事还没办造熨帖?开车去买?没气了!没气了!邻居老晏站在自家屋檐下,袖着手问。老桂听到,心里不乐,偏头擤鼻涕说:大刚要回来过年!你娃女谁回来?说完他一手扶车把,一手拉车箱沿,要去百米外的路口维修点充气。老晏心里不舒服。儿子离婚后,在家找不到媳妇,去外地上门了。女儿嫁到外地。多年过年就老两口孤苦伶仃。儿子当年因妻子骂婆婆,坚决离婚。当时离婚的,三伏天下大雪——少有,成茶余饭后笑谈,被人们讥笑。尤其老桂逢人就说,他那个家境,还想换老婆?不撒泡尿照照。而见到他就抱着关心的口气,离了好!咱再找新的,咱到处帮物色好的。老桂问你的前儿媳在哪?那眼神和语气津满揶揄笑话的浓厚滋味。老晏看哈呼哈呼喘气的老桂,笑说:大刚要回来,难怪你干劲大!带媳妇回来吗?拿我的气管打几下就行了,推那么远,又冷又破烦!老桂本想停下歇口气,一听老晏的问话,装没听见,又尽力推,心里憋口气。在多次电话劝说下,好几年不回家的大刚才答应春节回来。他今天还要去求媒人春姐,给大刚介绍的女子可以约见了。

大刚六年前在他的强力支持下离婚,原因是他看到儿媳在街口广场和一男的搂住跳舞,配合默契,围观者喝彩鼓掌。路过的他感觉被脱光了衣服被人嬉笑耻笑一样。大刚在外吃苦打工,你倒是闲得心慌,扭勾子摇臀犯骚,跳得那么妖,啥时练的?会不会有一腿?他出五十元,让生意清淡的照相馆去给他拍照录影。照相馆说这是隐私,不敢洗相,不敢存光盘。他就加价五十一百,拿到证据,给大刚打电话。土芹说现在跳舞的很多,只要儿子不说啥,你别替儿嫌妻。老桂吼道:你没看电视上咋说,赌博出仇人,跳舞出情人,喝酒出友人,炒股出疯人,忽悠出名人,读书出圣人,当官出富人。舞把鞋跳烂,舞把心跳乱,舞把家跳散。宁愿跳身汗,不愿回家做顿饭。她在超市上班,说累,下班跳舞不累?大刚回来啥话也不说。妻子生气不理他。大刚说:看来你真变心了!你丈夫我回来,你都黑脸冷屁股不欢迎,不该回来?妻子说:你听你老怂大的坏话才回来的!想打想骂由你!大刚原想妻子解释一番,说几句温柔话,就原谅她,再劝劝父母算了。可她还骂父亲,口气生硬,恼道:你做的坏事,心里清楚!妻子反问:我做啥坏事了?你是看见了还是抓住了?说清楚,不要血口喷人!大刚说:哼!贼无脏,硬如钢。说完把照片甩给妻子看。妻子一看,气不打一处来,问是谁偷拍的?两人吵着吵着打起来。妻子马上回娘家。亲友劝不下,后来就顺利离婚了。女儿已十岁,平时向妈妈要钱用,不多给,还被打骂,爷爷奶奶心疼,悄悄给零用钱,自然听爷爷奶奶的话,说和爸爸生活。二顺娃见老桂吃力推来三轮车,逗笑说:老桂叔,你这下雨天都脱鞋护鞋不顾脚的人,把你的宝贝疙瘩养护得岔气了?咋啦?老桂额头冒着热气,笑着喘气说:充气。顺娃拉开空压气罐开关,说你自己去充。老桂充好,检查另外二个轮子,加充好。看地上一个滴油壶,拿起给车轴、链条滴油,滴不出,喊:油壶没油嘛!顺娃笑着说:那是除锈剂,喷的,油壶在这里。老桂把三轮上凡是零件交接地方都加油。然后说:我这喇叭感觉不灵,吱吱呜呜地,车头有点偏。顺娃把车头矫正好,说喇叭进水了,不影响。老桂启动要走,顺娃七岁的儿子喊:你还没给钱呢!顺娃说:算了,门上人。老桂回头笑着说:这小家伙把家。今儿给你买苹果吃。说完才想起自己的泡面还没吃,回家见冷了,把汤水蓖掉,加点开水盐囫囵一口。去集市路上,见前面土灵拉着行李小车子,车子上两箱芒果,装没看见。土灵喊他。他停车回头,说你戴个洋帽子,我都认不出!是哪个城里阔太太?土灵哈呼哈呼吐热气说:赶场吗?捎上我这个孤老婆子。土灵的儿女在南方打工,孩子随去上学,接土灵去住不习惯,给她寄来芒果吃。她嫌酸溜溜甜,担心吃不完放坏了,拉去集市卖掉。老桂说:你有福不会享。我们想吃没有,你还轻得卖钱。土灵就递给他两个芒果说:你吃,好吃就多拿几个。走到半道,他想起钱包忘拿,要调头。土灵说:现在都是微信收钱哩。他说我不会操作。土灵说快到了,你把我送到再回去,你跑得快。他说拉你回去转一圈嘛。土灵不干,就卸下来自己拉去。待他回家取了钱包,见孙女起床后在梳头搽粉。孙女说:爷!我进城去,和同学有事。他说马上过年了,能有啥事?小小年纪还搽粉,好的不学?多穿衣服,冷!孙女撒娇说:你不懂。出门收拾利落,是礼貌。不像你,有时连裤裆拉链都忘拉。老桂害羞一笑。骑车快到集市了,见村支书站在路边看手机,旁边堆了几袋苹果。想是谁白送的魔货。停车戏问:苹果咋卖哩?支书抬头,堆起少有的笑容,语气没往日凌厉:帮我拉回去。送你一袋。老桂觉得给支书行了称心的方便,才这态度的,献媚说:那我今儿浪咋了!这支书的苹果肯定甜香脆。走!他满脸笑容骑得飞快,路上看到几个村人停足观望,少见的稀奇,心里欢喜得像似自家喜事。把一袋苹果拉回家,拿出二个小的。手机响了,土芹问:你到豆腐佬那里都拿了吗?他说:快到了。土芹生气说:我的先人啊!你肉磨啥哩?麻利去吧。唉!他马上到顺娃店门外,大气地喊:小家伙!爷说给你买苹果,没骗你吧。三到底是年根儿,集市人流暴增。卖春联的挂满国道两旁,招呼行人,导致行车拥挤,慢行喇叭嘀嘀不停,骑电单车的趁机在车流里穿插;超市和小店门外摆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红彤彤喜洋洋的走亲访友礼品;理发店坐满顾客;麻将馆包吃包喝烟雾缭绕;摆卖香蜡纸钱的摊儿更多,大都要去上坟祭祖的,这样的生意成本低,转手快;卖菜卖水果的鸟枪换炮,不是三轮车就是轻型汽车,四处赶集;就连药店也借着人气套餐打折。豆腐佬守在固定的十字路口,儿子会及时送来家做的豆腐。反倒是前些年家里吃不完自种的蔬菜,来变换几个钱的集市摆摊中流,现在不多了,往往是头发零乱胡子八叉、衣服脏污的孤寡老人,在一两个笼子框子里摆点葱、蒜苗、一点不招眼的红白萝卜,没有清理、绑扎的菠菜什么的。人流多处,会突然被几个中青年摆上一张桌子,摆上日常家用的,便利轻省的小产品,拿着电喇叭宣传,现场示范,连卖代送,热火一阵。也有拉来特产风味,异地小吃,煮卤油炸的成品半成品菜肴等,逗惹赶集人停足看看、品尝一点。广告:马上过年,待客实诚,高大上,倍有面子,加热几分钟就吃。喧闹的集市,返乡的青壮年,打扮靓丽,高调走动。人们买啊,想啊,还有什么没有预备的,来来去去热闹繁华。卖衣服的摊位,多是老年人的服装,显得冷清一点。平时不缺穿戴,年轻人返乡,早已买好,或正在路上,或已到驿站网点,正要去取呢。能来买,就是在家的老人,被返乡儿女孙子孙女强拉着,来挑选过年的新衣。几个老人满脸褶皱被幸福的笑意堆满,口里说着:我有穿的哩!别乱花钱!老人过年有啥哈好。认识的乡邻路过,看到后逗笑说:好好买几身,把你那些破衣服丢到垃圾箱里去。不穿做啥呀,这是娃们的孝心,别窝割了!买衣服的老人声音尖脆脆说:呀咦!不让喂猪喂鸡,连个粪墩都没的。垃圾和旧衣服,全送到集中的垃圾箱,还不是烧了。你看那浓烟,地里草杆都不让烧,还罚款抓人的。围观者说:城市化嘛。让你变城里人还不好嘛。有的说:咱这农皮,进了城又咋样?还不是牵心那点自留地?马上有女的喊:你还在这里闲逛哩?一大堆年事,忙晕了!娃说要吃卤牛肉,你麻利去看看,摆摊的还在不在。豆腐佬看老桂走过来,讪笑说:今儿来这么晚?给老相好买啥了?刚才看她喜滋滋过去,沟子拧圆了。你老婆留那么多东西,咋带?说完,指一指另一个豆腐木架子下面堆放的好多塑胶袋子,数量不多,花样不少。全是土芹给单位采买过程中,抽取后悄悄放在这里的。老桂嗯嗯阻挡豆腐佬别再说下去,怕左右听到,忙说:给我割六斤豆腐。豆腐佬听了怀喜,说:今该舍得多割一点?老桂佯装不解:咋啦!卖面的还怕我吃三大碗?豆腐佬笑得眼睛眯起来,马上操刀去割,装好袋子,说:多多益善!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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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桂看到人流中的苕叶往这里看,两人目光对在一起,看出苕叶脸上一点喜色,忙招手。回头对豆腐佬说:把豆腐给我对半分开装。苕叶说:我来割二斤豆腐,拦臊子用。老桂说:提去吃,三斤哩!苕叶要给钱,老桂推辞。苕叶说这不好意思!顺手接住,笑说:年事都准备好了?老桂憨笑道:有啥好准备的?能吃些啥?你看你们村有合适女子,给大刚介绍一个。豆腐佬接着说:她女子离婚了,正好给你娃说。老相好的小相好,亲上加亲,多好!苕叶姜黄的脸上,显出尴尬,瞪一眼:死鬼豆腐佬!偏头对老桂挤出一丝笑颜说:行!帮打听一下。说完提上豆腐低头极速钻进人流之中。豆腐佬戏说:叫自家男人死鬼的!嘿嘿!当年苕叶和老桂都是民兵,在公社参加训练比赛。新来部长打乱各村民兵,抽签组合演练。在小麦地里练习卧倒匍匐前进。老桂听到口令,突然发现卧倒的地方有一泡人粪,情急之下见左侧也有,遂向右侧卧倒,扑倒在苕叶身上。围观者哈哈笑起来。部长似笑非笑说:你是保护她被弹片炸伤,还是趁机耍流氓?老桂羞红脸指着粪便嗫喏说:那有一泡屎。部长说:战争年代尿坑也跳的。后来苕叶嫁给本村民兵连长。丈夫和村妇勾搭,被人家丈夫发现,免去职务,回家不高兴就打骂苕叶。苕叶天黑去河坝坐在水边伤心。挑沙子的老桂发现,去身边劝说。听说苕叶是报复丈夫,抱住老桂在沙窝里滚,以老相好自称。豆腐佬原本想苕叶多买他豆腐,可老桂送她豆腐,心里隐隐有点不怀喜,逗老桂:你吃她豆腐不少吧?才送人家那么一点?还想说人家女子?要是我,送一板豆腐。老桂刺啦一笑:去去去!这时豆腐佬的儿子又送一板豆腐过来,说最后一板了。看见老桂说:听说你们村支书,停职检查一个月。老桂惊讶急问:为啥?豆腐佬接着说:还不是因疫情。他相好的女人,老公打工回来,一下子传染那么多人去隔离。花钱不少,秋后算账。他啊,武大郎上墙头——上不上,下不下。球割蛋了。戏台上收锣鼓——没戏唱了。老桂嗷嗷回应,马上给承包超市猪肉摊位的、村支书的弟弟打电话说:我订的那副小件(猪内脏)不要了,娃他妈买了一副回来了,不好意思啊!说完就挂断电话。四老桂向小店要个大纸箱,封装好,对豆腐佬小声说:给你留二个鸡腿,回家炖鸡汤补一补,看你瘦的猴样。几片豆皮,你看看人家咋做的,开发花样多卖钱。和以往一样,别乱说。豆腐佬说:嘿!咱这嘴上扣有瓶盖儿,守口如瓶。猫叼鲜鱼,牙咬得死紧。老桂抱纸箱去三轮车上,见一穿粗布老婆婆在车旁卖苕糖。说你到人多地方去买多好嘛?老婆婆说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别人过手去买,一条一元,我只要六毛。老桂说:你这点能买多少钱?受冻啊。老婆婆说:挡住你的路了,我让开。老桂迟疑她耳背,说:没有没有!你把我的纸箱看住,别让谁抱走了。给你个垫凳,坐下卖。老婆婆高兴说:好!我麻把我腿歇嘎。又是一阵鞭炮声啪啪响起来。旁边人议论说:这刘三接儿媳妇,客多啊,放炮的不少。一个说:请的乐队,跳舞的大都是老妇女,腰粗,扭的还好看,脸上粉厚的老掉落。另一个说我看没你在村委会门前扭得好看。你去扭,好吃好喝一包烟,还有一百元工资,比你倒卖几箱苹果赚得多。对方说:又不是天天有结婚的。咱村组织跳广场舞的,不比那些跳得差。老桂给老婆打电话:刘三家娃今儿结婚。咱要去送礼吧?不去?刘三是咱舅的侄娃,虽说去上门了,咱大刚那年结婚,没给人家说,人家也来送礼了。啥?我记得那时送五十,现在拿不出手。咱小刚结婚,娃在外面结婚的嘛。大刚回来,要是说好对象,还不得办酒席。对!对!礼金会还回来的。挂了电话,老桂给孙女打电话让来吃酒席。孙女生气说:不去!有啥吃场?连抢带装。我还在城里。孙女网恋一男子,说今天见面,到现在还没见到,心急不乐。想走,怕来了;不走,又迟迟不闪面。老桂又电问小刚:你们说今该回来,还没回来?有酒席吃哩。你哥要回来,你打电话问问,开车去车站接一下。小刚说:我等小花放假一起回来。我哥不让我接,也不说具体时间,他说自己会回去。小刚嫌妻子结婚三年不生,离婚了。复员回家,找熟人,在县城谋个岗位上班,又买套房子居住,再买辆车,马上被小学老师小花看中,很快结婚。放假的小花和几个同事悄悄给几个学生上门补习课。两口子很少回家,说年底回来。小刚叫来外卖,吃了没事,躺在床上玩手机。五老桂去刘三家送礼,问坐礼柜的人要来印泥,抹在手心。找到刘三,佯装黑脸带怪的样子说:你是看不起老表咋的?喜事不言传一声,怕我来吃喝你的山珍海味?说完突然抱住刘三,在他脸上一通乱抹。刘三弯腰低头推挡,不停喊:我洗脸四次了啊老表。不敢打扰你公务员的老爹——老太!你来了,我逢毕生辉啊!慢待了!宾客喊:今该过喜事,红脸喜乐洗啥呢。老桂正嬉笑着,看到刘三的老婆闪面钻进小屋内,丢下刘三,跑进抱住刘三老婆,推拉出来笑道:老表媳看到我,倏地钻进小屋,不欢迎我来,我让你儿媳妇敬一杯山西陈醋,好好让你酸心一把。

吃酒席的吆喝喝彩,老桂趁机又给抹个大红脸。说:不要洗了,红红火火才好!刘三的老婆嬉笑得喘气,说:老桂啊老桂!你——你——老桂说:连老表都不认了,还老桂哩!我老表再烧火,你可别在灶火干急没挖抓!哈哈!老桂眼梢看到媒人春姐,坐在贵宾位。一只浑鸡,满身油亮黄脆,卧在菜盘子里,鸡头对着她。几个厨师和帮厨的,轮番敬酒讨要红包。春姐喝得两颧绯红,猪肝样,拒绝再喝。但几个人不把春姐喝好,感觉心不诚一样。几个像说快板: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美满良缘,全靠春姐成全;鸳鸯璧合,全凭春姐撮合。自由恋爱一大片,稳当可靠还要春姐互联牵线。三媒六聘,春姐奔波忙碌;喜结良缘,春姐功不可没。春姐啊,我家民娃,还等着您搭桥牵线啊!春姐啊,这几年走亲串友,我都在你店里买礼品啊!老桂去挡酒代喝。春姐看到救星,醉醺醺眯眼无力,脚底晃荡,抓住老桂说:我今儿高兴,喝——喝多了,现在肚子不舒服,快扶我回去。回头对院内喊:刘三啊,多谢你的红包。老桂背着春姐出院门,心想春姐你大气扬波,不是给众人说,要想牵线,就得给你红包嘛。说成了都会谢你的,现在光棍单身大龄男青年多,哪个父母不急啊。走了一段路,春姐说好了,舒服多了,我下来。旁边路过熟人老鳖逗笑说:是老桂下来,还是春姐你下来?春姐跺脚说:好你个老鳖,我让你女子嫁不出。老鳖说:现在有女不愁嫁,歪瓜裂枣都抢手!春姐对老桂说:娃回来没?明天就可见面。老桂激动地说:娃回来等你信哩。我送你回家。春姐说:我没事。那点酒算啥。我要去给我刚回家的孙娃买苕糖。人没回来,就吵吵要哩。老桂说:包在我身上,一会儿送去。六老桂把被角窝好,伸手抓住土芹乳房揉摸。土芹眯着眼睛不耐烦:半夜了,今该总该累吧。安生睡觉,明天事还多哩。一点点东西,你给豆腐佬,我本要给孙女吃的。老桂说:女人家,见识短头发长。今儿高兴啊。土芹说:有啥高兴的,大刚还没媳妇,小刚结婚二年了,媳妇肚子还没动静。哎呀!你捏疼我了。放开!老桂嘿嘿笑着说:多年没回家的大刚不是晚上打的士回来了?小刚和媳妇晚上也回来了。春姐说明天就约女方和大刚见面。土芹说:明天就是三十,还见面?老桂说:腊月正月,自古就是儿女说亲月嘛。平时都忙,哪有时间。土芹说:春姐别说醉话,放鸽子!老桂说:嗨!下午给我看守车的老婆婆自己做的苕糖,我全要了。老婆婆可怜,还高兴。那糖给春姐孙子送去,小家伙高兴坏了。春姐能不上心?我给她孙子200元红包哩。明天我可以领着两个儿子去上坟,好好祭祖,祷告一番。嘿!好事来了,财运挡都挡不住。那个死在家里好几天的孙兆森,记得吧?儿子在外省混得不错,不知干啥营生,说偏偏在节假日忙的连轴转,走不开。让街上专门卖祭品的建德,帮他上坟祭祖。这建德,腊月最后几天生意忙的哪有空?今儿看见我,让我去代祭一下,给了200元。他给建德的肯定比这多。这有啥?该人家赚嘛。不就是烧点纸,点个蜡烛,放一串挂鞭炮嘛,坟上冒点烟,代表后人不忘嘛,又不磕头。如果真有神灵,真有神鬼,他老祖宗不日骂他才怪哩。咱顺道拐个弯,举手之劳,也是积德行善哩!唉!唉!你听着吗?老桂只听到土芹轻微的打鼾,像蚊子声。土芹做好早餐,喊大家起床。饭后,老桂整理上坟祭品,土芹准备团圆饭。孙女亲热柔声对大刚说:爸爸!你变黑了,变苍老了。土芹来取食材,听到后说:瓜女子,有爷婆在,不能说你爸苍老。说完就出去了。孙女说我昨天把身份证忘记城里同学家,我去取一下,一会就回来。大刚说:你想买啥?爸给你钱。说完掏出五百元。孙女高兴地说:还是爸疼我,这是我平生最多的一次。大刚端着母亲打好的浆糊,准备贴春联。老桂看到,就喊:小刚,给你哥搭把手,两人贴得快。小刚媳妇从屋内出来说:小刚说单位有点事要去办,给什么五保户送福利?我来给哥搭手吧。大刚忙说:不用不用。我一人就行了。老桂又喊:孙女哎!给你爸帮忙。大刚说:她去城里取身份证。坐小刚的车刚走。正好春姐来电,说女子已到她家,让大刚过来见面。大刚一手拿春联,站在木梯上说:我不去!见啥呢?不想找了。土芹忙在围裙上擦把手说:你赶紧收拾一下衣装,梳个头,赶快去,嘴巴学甜,多夸人家。老桂,你来贴。老桂接过春联,说:对方提啥条件都答应,只要你能看中,咱正月就办喜事。大刚憨笑一下,进屋去收拾了。土芹对小刚媳妇说:你大哥出来,你先瞅一番,指点一下。小刚媳妇说:大哥在外多年,啥时髦打扮没见过。咦!还容咱乡巴佬指点?土芹笑说:看你说的。老桂说:旁观者清嘛。贴好春联,不知大刚小刚啥时回来,老桂就自个去上坟。土芹说:让小刚媳妇和你一起去。老桂一愣,说:女娃不去,有规矩哩。其实他怕人家笑话说闲话,说两个儿子回来了,不去上坟,带个儿媳妇去。七山坡平野此起彼伏的暂短鞭炮声,惊起鸟儿飞来飞去,惊起上坟祭祖的老少爷们,抬头寻望。一丝儿烟雾腾空,缭绕云散。顿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谁家后人来上坟了,谁家儿女没来。很少听到村落鸡鸣的声音。村里长时间的鞭炮声,是孩子们回来,大人老人喜乐准许的鸣响和宣告,团圆的前奏,迎新的图腾欢乐。只有惊吓的狗儿,习惯性吠叫几声。这时候的乡村,炊烟胜过平日,人流多过平时,欢喜在年底汇聚。老桂虽自个上坟感觉孤单,但还是被年根的团圆气氛笼罩着。后悔接完春姐电话后充电,忘带手机。想问问大刚相亲,结果如何,小刚两口子回来,这年夜饭喝啥酒好呢。回到家,大门关着,屋里没人,感到奇怪纳闷。小刚化名“扬鞭策野马”,网恋一女子“天然痴呆萌”,昨天要见面,走不开。那“天然痴呆萌”约好死活今天再见面,一起送别旧年迎新春。小刚远远看到约见地点开拓牛塑像下面,侄女手拿一条粉红色围脖在左右徘徊等待,像孤零零的一支草,在牛头下鲜亮夺目。他内心惊诧不已,赶忙掉头,内疚和羞愧在激烈绞着,后悔和痛恨在疯狂撕咬。

转过拐弯上了大道停在路边,用另一个手机跟侄女打电话说他事儿办完,要回去,问她在哪里,一起回去。侄女很生气的口气说:我还没见到同学,没拿到身份证,再等等,你先回去吧。他急踩油门加速回家,想要赶快删掉手机上的信息,删掉侄女。打开一看,“天然痴呆萌”发来好几条信息:亲,怎么还没到?不守时啊亲!么么哒!亲,不是骗我吧?本小姐不理你了。哈哈开玩笑呢!耐心等着亲呢!快点……快点!快点!他不停加油门,一边删除掉,一下子追尾撞在前车上……老桂看到大锅里的腊汁肉,还在咕嘟咕嘟煮着。问正在贴春联的老晏。老晏手拿浆糊刷子,吃惊地问:你干啥去了不知道?小刚出车祸,你屋里人叫上大刚,骑着三轮,赶过去了。刚走不久。老桂只觉头脑嗡嗡地响,眼睛有点发花,双腿有点颤抖,自己扶住老晏的梯子,感觉好多了。老晏有点担心地问:你没事吧?老桂弱弱地说:我没事!老晏家的电视里,秦腔《三娘教子》唱得正浓:……谁知晓辛苦艰难我受遍,才换得今日把脸翻。讲着讲着恶气翻,哪有心情教儿男。任儿成龙飞上天,任儿变虎虎归山。从今后不把奴才管,成龙变虎任儿玩。……外面多家的鞭炮声,咚咚太响,断断续续,时近时远,使得唱腔时高亢清晰,时嘤嘤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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