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火塘边开始的文学之旅

新闻发布2024-05-31 16:05:22读书村

2024’新春特稿·读书村专栏作家展

刘昱村作品选读↓

·好雨好晨

·婆走丢了

从火塘边开始的文学之旅

·那像小狼一样的眼神

从火塘边开始的文学之旅

作者|刘昱村

我出生在汉山脚下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家里八口人。从我记事起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家里不是缺衣少食,就是经济极度困乏。每次吃饭的时候,揭开那口一尺八的大铁锅的锅盖,映入眼帘的总是迷人的白米饭。但是,这一切都是假象,那只是一层薄薄的米饭的外衣,铁铲稍一用力,就露出下面多半锅的洋芋或红薯。我妈总会提前用锅铲把米饭和洋芋红薯搅拌在一起,于是我们每个人的碗里,米饭占不到三分之一。吃稀饭更可怕,很少的米汤里除了洋芋红薯外,有时候会加入很多玉米碎,甚至是麦麸。我们五姊妹穿的每件衣服都是从大姐开始,一个一个接着穿,到我的时候,我妈要在缝纫机前比画好久,因为要把烂掉的胳膊肘或其他地方裁掉,然后把布料翻个面再重新缝好。家里的经济更是捉襟见肘。小学每年两三块的学费,到了学期末还没有交的,必定是我们家的学生。按说在这种困境中生活的大家庭,必定是人人愁眉苦脸,怨声载道。但是没有。那是因为在每年冬天,我们家有一个始终不会熄灭的火塘。我爸会在农闲的时候,去背后的山林里,寻找多年前被人砍伐树木后留下的树根,他有时候会用整整一天才把那个树根刨出来,再从山坡上一点一点搬回来,在山墙边晾晒。当山墙边排列着六七个老树根的时候,冬天来了。我爸把最干的那个老树根架进火塘,再抱些细小的薪柴点燃。当老树根烧出一层红炭的时候,它就像守护火种的老人,日夜怀抱着那一抔热度。白天,用热灰盖着,我婆伸着小脚,抱着花猫,在火塘边打盹。晚上,架上手臂粗的木柴,老树根像焕发了青春一般,热烈地燃烧着。冬天夜长,我们一家八口,围着火塘,开始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作者刘昱村

我婆依然抱着花猫打盹,我爸把火塘烧旺以后,会去厨房忙一阵子。一会儿,八碗洋芋拌汤就端出来了,当然是面团少,洋芋片多。但是我爸会放进炒香的蒜苗,有时候还会放一点油渣子,一家人香得直咂嘴。饭后,在我们的央求下,我爸开始给我们讲故事。他的故事基本来自看过的一些折子戏,像劈山救母,水漫金山,铡美案、卷席筒、桃园结义等。我爸有个口头禅“那个龟儿子……”比如他会说“陈世美那个龟儿子……”“许仙那个龟儿子”或“曹操那个龟儿子……”我们一直听一直笑。我妈讲的故事要完整得多,像《红楼梦》里的大致情节都可以讲出来,还有《封神榜》《窦娥冤》《高玉宝》《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都看过整本书。所以我妈常常会以非常骄傲的口气讲一大段情节连贯的故事,展示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然后我爸看着我妈说:“看把你龟儿子能滴……”后来大姐当了老师,读了中外名著,我家的故事会又提高了一个档次,还会听到外国故事,像《悲惨的世界》……那些长长的冬夜,我们家的火塘边从来没有焦虑和担忧。仿佛白天遇到的那些煎熬和困境到了晚上都成了别人家的。仿佛窗外的风雨交加,世界变迁都和我们毫无关系。火塘边听到的那些故事,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想象。上学后,我从能读通贴在床里侧墙上报纸上的一则童话开始,尝试着去读一切能看到或借到的书籍。小人书,少年月刊,故事会,以及我三姐家的半本《家》,有一次不知从哪个同学手里借到的繁体字的《聊斋志异》,一边读一边猜,倒也津津有味。对文学的启蒙还源于那时候的收音机。我们放学后,都要去地里干活。家里那台两块砖头大小的带天线的收音机天天和我们一起到地里。不管是栽洋芋,割麦子或栽油菜,手上的活不停,耳朵却一直在收音机那里,广播剧、小说联播、评书、文学欣赏,包括京剧秦腔我们都听得津津有味。省林校中专四年,专业课都勉强及格,把大把的时间都用在读文学书籍上了。虽然经济上拮据买不起书,好在那时不管学校图书馆,还是同学们那里,简直有读不完的书。我不仅在我们学校借书,还去找农校、水校的老乡借。随着阅读量的加大,创作就成了心灵的需要,仿佛每天不写点东西,绝对跨不到明天去。

刘昱村作品

刘昱村散文集《麦田里的星光》

作者刘昱村

虽然一直读书,也断断续续写点小文,真正意义上的创作,却是从遇见读书村开始的。丁小村老师创办公益文学平台读书村,吸引了无数的文学爱好者,我也是其中之一。丁老师像一个手持杖节的赶路人,仿佛一直在一条泥泞的山路上向前走,从来不关注周围的杂音和世界的喧嚣。他没有要求任何一位作者跟着他走,或以怎样的步伐走,但是这条山路还是汇聚了越来越多的作者和读者。当然,有的人走着走着不见了,却从来不缺新的作者。至于这条山路通向哪里,如此苦旅是否会迎来春暖花开?丁老师说:“只管耕耘,莫问收获。坚持写下去。”回头一看,在读书村一直坚持下来的作者,都取得了不菲的成绩,大家至少写了二十万以上的作品,很多作者都出版了书籍,我也是其中之一。在我开始写作的时候,自然从最熟悉的生活开始。写生我养我的山村,写我的父母家人,写我的学校,老师和朋友。很多朋友读了我的《母亲的村庄》《我们家的柴垛啊》《等一场雪》等文章,忍不住打电话给我说:“我们小时候都是这样生活的啊!”2022年,在市作协的策划和丁小村老师的鼓励下,我的散文集《麦田里的星光》作为当年汉中“天汉文萃”系列之一,由团结出版社出版发行,极大地鼓舞了我的创作信心。因为从小听着《红楼梦》的故事长大,从中专开始又反复研读多次,听了很多老师解读《红楼梦》的讲座。但是,随着年龄增长,再翻看《红楼梦》,我还会深深震撼,感觉我和那些老师解读的都有少许不同,仿佛书里的那些女子就在不远处,那些眼神,那些美好,那些哀伤,一直在叩问着我的心。我决定必须写一写这本书。直至现在,我总共写了十八篇,还会继续。也收获了一些红迷读者。偶尔路遇某位,听对方说喜欢我写的《红楼梦》系列,我也觉得欣慰。现在的年轻一代,有多少人会沉下心来读《红楼梦》呢?希望有读了我的文章,返过去读整本书的人。

写小说,是我的创作目标。这几年一直在努力,观察生活中的普通人,随身带一个小本子,把日常听到的一些故事,几句生动鲜活的语言都记下来,也陆续创作了几个短篇小说《两个人的村庄》《守护》《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婆走丢了》《铁豌豆》,虽不太成熟,却也在不断寻觅更好的写作方法,更能打动人心的平凡故事。我在林业系统工作了十七年,和老林业工人在一个家属院住了十二年,他们的工作,他们的人生都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多半生活工作在最偏远的山区,孤独让他们和周围的一切动物和植物说话交流,听他们的故事,有时候仿佛听到神话故事或鬼故事,但一点也不让人害怕。我以他们为题材创作了《老弯寻亲记》系列小说,有点像童话,有点像传说,但充满人性的温度。近些年因为工作的机缘,参与救助了一些未成年孩子,以及帮助了很多家庭矛盾的纠纷调解。我决定动笔用纪实手法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以引起更多的人去关注帮助这些群体,目前只写了三篇《那像小狼一样的眼神》《游离在悬崖边的少年》《九月的故事》。以后还会继续写下去。我的老师和朋友们评价我的文章时总是爱用“温暖”一词。大概是因为童年老家的那个冬夜的火塘,以及遇到了像火塘一样的“读书村”。大家常说“文如其人,人如其文”,此后人生,就去写“火塘”一样的文章,做一个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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