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赶会去

新闻发布2024-06-03 18:05:27读书村

三月三,赶会去

作者|王印明

(一)清晨,推开门。满目翠绿,鸟儿轻唱。远处的庄稼,近处的池塘,互相映衬,绿意浓浓。昨夜,一场春雨,就把时光送进了农历三月,把乡村送进了最清新的时节,空气清爽,春意浓郁,正是一派生机昂然的景象。母亲看看天色,掩饰不住喜悦,说:三月三,赶会哟。一年一度的三月三赶会,这是陕西勉县新街子人在春天里最为隆重的一种生活仪式,像山溪水一样源远流长,不亚于现今盛况空前的油菜花节。此时,已过清明,临近谷雨,风和日丽,万物生长,春色流动,深居山村的乡亲们涌向山野集镇、涌向大街小巷,满脸幸福的表情。他们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满面春风,络泽不绝,去赴一场春天的重大盛会,去叫醒一年的农事,也布局一年的好收成。(二)童年的记忆,总是那么美好。记忆里,三月三赶会,远远地就听到吆喝声、喊叫声、叫卖声、嬉笑声,这是集会应有的特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乡亲们没有过多的奢望,往往只是提几斤木耳,或者带一筐椿芽,再换回一袋种籽,或者一两件农具,安顿即将到来的农忙所需,就心满意足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新街子位于勉县与汉中之间,北依秦岭,南临汉江,老川陕公路穿街而过,这里便成为最繁华的地段,那里有镇政府、市管会、派出所、银行、供销社,在老百姓眼中,那是属于公家的。而街道两边的小商铺、小饭店、照像馆、理发店,虽然土里土气,但那才是属于自己的,正敞开胸怀恭候着他们,所以就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一派火热景象。稍微偏远一点的地方,便是农副土特产交易的集散地。平日里,集市没有什么特别,但每逢农历三月三,各地客商蜂涌而至,唱大戏、耍杂技的也赶来凑热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三月三,赶会去

(三)吃罢早饭,乡亲们像过年似的兴高采烈去赶会。或许是有点激动,不是把这事忘了,就是把那事忘了,好在农闲时节,没什么要紧活,就有一趟没一趟地去赶会,又好像专门在享受那份氛围。人间三月天。赶会的路上,道路两旁,小麦抽穗,油菜结荚,要不了多少时日就是“三夏”,因而,买农具的着实不少,如尖担、簸箕、耙子、扫帚、犁辕、镰刀、斧头、锯子等等,看中了便付钱,总之,只要随了心愿,心里比蜜还甜。庄稼人赶农时,不在乎风雨,活急了冒雨也得干呀,因此,赶会时都记得买几顶斗蓬,这是庄户人家必备工具,既能遮雨,又能遮太阳。集市上,牛牙子比较吃香,来回穿梭,介绍生意,他们通过袖筒子里的交易,把事情做成了,会互敬一支烟,以示庆贺。遇到好客者,还约在一起,来一盘花生米,喝几杯散酒,谈谈新闻,聊聊农事。尽管满脸沧桑,但心里畅快,脸上泛着红晕,像夕阳一样美。那时,人们虽然贫穷,但都知足,从不斤斤计较,不论大买卖,还是小生意,如大到相中牲口,小到卖几个鸡蛋,我的东西我做主,很快就能成交。要是摸摸兜里,差几分零钱,话说在明处,丝毫不影响交易。父亲最喜欢镰刀,也比较识货,用指甲在刀刃上轻轻一弹,就能断定钢火好孬,这是时光磨练的结果。每年春秋农闲,父亲白天上山割竹子,晚上连夜用竹蔑编成草兜,到集市上换回家里的零花钱,还会提前为我们积攒学费。如今,日子好过了,父亲却不在了,那手艺也没人继承了,就像现在许多工匠艺人一样,丢失了传统的手艺。(四)大人们赶会,小孩也常去凑热闹。那时,学校要放上一两天假,让我们去赶会。父母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这赶会,似乎比春节更隆重,无论如何要给一两块钱,以满足孩子们的愿望。其实,小孩子赶会,无非是看热闹,买个喜欢的玩具,尝一下自己爱吃的东西。我最喜欢玩具,但不贪图多,有一种称为“哇呜子”的小玩具,是用泥巴捏成小动物形态,然后经过烧制而成的,比较廉价,买一个只花两分钱。记忆里,卖哇呜子的人,从来没有什么讲究,可以让先试着吹,那声音清纯悦耳,如天籁般美妙地回荡在耳旁,一来满足了我们试吹的意愿,二来可吸引旁边的小朋友购买。我不由想起老师上早操用哨子吹出“一二一”的节奏,是那样的富有美妙和神奇。后来,我当了民办教师,用金属制成的口哨,模仿我老师的样子,吹出同样金属般的声音,但并不能体会到儿时那种天真快活的感觉。(五)小孩子爱热闹,嘴更馋。人没有到集市,各种特色饮食独有的风味就扑面而来,让人口舌生津,不住地咽口水。可钱在我手里捏出了汗,总舍不得花。那时,我还小,最终还是没有抵御火烧馍的诱惑,拉扯着母亲的衣角,暗示着自己的想法。天下哪个母亲不懂自己孩子的心思。母亲自然满足了我的心愿。然而,当我接过黄灿灿的火烧馍,却用事先准备好的纸包起来,根本舍不得着急火燎地品尝。母亲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便知道是要带回去和弟弟妹妹一起分享。明白了我的本意,平时节俭的母亲,却出奇的大方,从兜子再掏出一毛钱,又买了一个火烧馍,并且立即掰下一块,让我先尝为快。那种酥脆清香的味道,让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也不由让我想起石碾子反复碾压小麦的艰辛,以及母亲对家的辛勤付出。于是,我从小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甚至像家风一样传承给下一代。

(六)相比较而言,玩耍是孩提时最开心的事情。那时,我十分喜欢看耍猴把戏。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围观,耍猴的主人事先要敲锣打鼓,营造一种耍把戏的气氛,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来。不一会,场地上就围成了一个圈,耍猴的人讲究的是效益,养猴子多了,成本就高,因而,往往只有三五只,它们像被训练过的警犬,十分明白主人的意图,竭尽全力各显神通。有翻跟头的,有骑车的,有爬杆的,内容不多,但配合默契,非常有趣,不时博得观众的热烈掌声。在观众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中,就有“助手”拿着粗巴碗出来,放在“人墙”前面,观众就知道,该给猴子赏钱了。那个年代,时兴分分钱,大家只要高兴,就自愿“投币”。猴子是何等的聪明,它眼睛厉害着啦,见到“投币”者,就要招个手,甚至鞠个躬,代表主人表示谢意。我每次去看猴把戏,也不忘投几分硬币,算是对猴子表演的认同和赞赏。(七)“三月三,赶会去”,那曾经脱口而出的招呼,不含杂念不含功利,甚至想都不用想,乡亲们就能结伴同行一路说说笑笑,满是心甘情愿满心欢喜。“三月三,赶会去”,那乡村里的春日盛事,是童年里的春日烙印,那是年年如春草又绿的我的生命之根,一年又一年在春风里鲜活在春风里热闹非凡!有人说:乡愁是一种温暖的记忆。我知道“三月三,赶会去”对于我来说,已不是只去看个热闹了,那已是根植于生活深处里最温暖最醇厚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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