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花与山水的魅影
作者|熊艳红
春天像个带风 疾驰的野丫头，一溜烟，就从豆蔻梢头到了秾艳凝香。短短几日，小城内外便姹紫嫣红开遍。满目春色闹的人心痒痒的，一有空闲便想出去走走。去陈村看花，是每年春天最为寻常也最为过瘾的事。春分至清明时节，天汉大地正是春盛花闹时。追赶着春风，不知不觉就出了城。记得八年前，第一次慕名前往陈村。我和侄女骑着电驴驮着母亲，沿着浅山道在拥堵的车流间穿梭自若，真有点小确幸。那时的油菜，并未被强调观赏价值而刻意种下，花却怎么也比现在繁盛。如今，平川的田野，荒置的闲田越来越多。就连老家河坝的大面积良田，竟也有多半在今春被改作药材和食用菌种植地。寻寻觅觅，油菜花的盛景，再难如昔日般震撼心魄。陈村，终是留住了油菜花的一场宿梦。陈村在南郑属丘陵浅山地带，地广人稀给了油菜花足够生长的空间；被山水田园包绕的村庄素朴而静谧;山中迟滞的春意，被拉长的花期，让春的味道在这里还脆生生的：看花，需缓；春菜，正鲜。山野的粗犷、水波的柔媚、万物有灵的自由生长，成就了油菜花的妩媚多姿。未被工业化城镇化的原生态得以留存，一座座在金色花海间拱出的白墙黛瓦，在炊烟袅袅升起时缈若仙境，令人痴醉。如此梦幻的境地，纵然是年年到访，也常常是只可心领神会而难以言传那份美好。
出了阳春镇街进入观花环线，视野豁然开朗，有游人陆续停车驻足拍照。平地的春野原是望不到尽头的，却总被房屋和电线杆划分的失了天真。顺着逶迤山道，经王家沟、高家坝到陈村，沿途有粉如烟霞的樱花气贯长虹夹道相迎，有高低错落的梯田和乡野春景牵出一幅幅清新水墨，有谷间清风怡人心神。片片浓烈金黄的油彩，常常毫不起眼地点洒于路旁和房前屋后，可小有模样地在岭间挂出条条缎带，也可声势浩荡地铺成山坳间的洋洋花海，宛若春山亮丽的裙摆。一棵苍劲的老梨树正满树繁花地站在村口，有小径弯曲着向菜花深处延伸，更远的田埂上还有两棵。花开的热烈，花事赶的窃喜。我喜欢山野梨花绽放蓬勃的古意，或是奔走在坡地花畴间释放烂漫天性，也时常怀疑自己太过庸常：有看遍大江南北的豪情，却时常沉湎于小河山。要不，对这些花儿，怎么年年看都不会烦呢？水库沿线的观景台是游人聚集地之一。环水四周，皆有步道可穿行漫步，亦有车道大环线翻山越岭畅游花海。立于地势较高的观景台，可将远山近景尽收眼底。隐隐青山入画卷，天上金盘流望川。春朝闲情都几许，花田桃岭清溪畔。水库四面环山，山不高，树不茂，却时时将倒影清晰地映于水中，将水面折射出深深浅浅的弧度来。暖风晴日下，清波荡漾，水光交汇处，但见缕缕丝滑洁净的白绸潋滟于水中，亦有蓝天白云的身影悠然飘过，更有桃李油菜等展了花枝、绿柳垂下丝绦顾影自恋。一片枯黄的苇草，也来照照还未苏醒的残枝。它们的春心，都在水中藏着吧！水满陂塘花满川，望中茅屋起孤烟。隔水相望，彼岸柳色参差，桃花灼灼，菜花铺金，高大密直的水杉将井然错落的民居半掩于一片青绿之中，恰到好处地布景于辽阔的水域边，如水粉画流泻出江南意蕴。神往之中，止不住要去环湖走走吧！花飘绣带，柳拂香风。“相见陈村”在一片花海中与你欣然相见。春日朗朗，游人蜂拥至此。作为这欢闹的主角，油菜花已然金光闪烁摇曳生姿，枝枝随风迎笑靥，朵朵凝香惹蜂飞。而山水，亦赋予了油菜花高妙的意境和更广阔的舞台。闲游者穿花行路赏景，美术家们即景写生，演艺者们载歌载舞，莫不是为这花与山水的盛会而倾心于此？时隔六年，我的脑海还萦绕着这样的画面：在靠近陈村的路边，晨雾弥漫的花田里，被露气润泽的花儿，湿漉漉地散发着清新迷人的色彩。衣服同油菜花撞色的我，对着镜头挥舞着红纱巾，身后重叠着大团金色的迷雾。走走停停，烟柳深处，那个叫苇池的村子，宁静的不像话，除了鸡鸭的鸣叫声，连人影也见不到几个，花却一处比一处别致。我们被这真实的梦境牵引着，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上了尖山顶，俯瞰晨曦洒照下一片辽阔的金色版图。
南郑数条观花线路中，数陈村到尖山沟环线最为经典。途间山环水绕，阡陌交通，路线迢遥，一线一洞天。循路标指引往环线深处游走，山渐次收紧，地势也逐渐陡峭，花却如影随行竞相入镜。不经意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山崖间一棵棵粉紫的花树肆无忌惮地开在矮松之中，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视野。那是这一代山岩上特有的“巨紫荆”，它们常常被不知名的人误以为是山桃花。山青花欲燃，花动一山春色。巨紫荆盛放时，只花无叶，层层簇簇。远远望去一片嫣然，如桃花烂漫，如樱花纷繁，万千粉紫把一座座山都点亮了。隔空远眺，群峰绵延不绝灿若烟霞，谷间沟壑纵横黄绿横陈，这样豪迈壮阔的五彩织锦图，除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怕是连画家也难以想象。此间，那些以“沟”命名的村落，已远远超出了陈村的地域。一场从陈村起始的梦幻之旅，却逃不出花的世界。生命怒放，是春天带给我们的感动，与生生不息的希望。行尽春山春事空，故人烟月两朦胧。我不知道，春天之外的陈村，还沉淀着怎样的心动。水流花落，此去经年。池岸边，风车悠悠转动着不老时光。观景台旁，那棵老杏树是否还记得，某年某天，与你同来看花的人儿？
（小村摄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