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半日

作者|乔文丽

船缓缓地驶向远处，这条简易的渔船，鱼腥味浓烈，很不干净。可是乘船的喜悦占了上风，捕鱼的人说船很脏，我是好奇心爆表，才不管泥腥满身呢。

这是汉中南郑区红寺湖的一角。

湿漉漉的田坎，有些泥泞，走在田间地头时，我小心谨慎，毕竟不复年轻。我和燕子互相叮咛着，在江南岸的帮助下上了船。望着宽阔的湖面，想起了江苏的太湖和阳澄湖，此湖非彼湖，虽无法与这些名声赫赫一望无垠的大湖相提并论。可是，水的属性几乎是一样的：灌溉能力，储备能力，冲刷能力，航运能力，让人静下来的能力......惊喜总是给勇敢的人准备的，我笑着给燕子说。

然而，原来脑补的各种上船后的刺激并未显现：开船的马达声，乘风破浪的激流勇进。这船平稳的让人感觉是在陆地行走。塑料材质的民用船，几乎不用浆，靠电瓶启动行驶，没有一丝的摇晃。出乎我们的意料。

船行稳致远，水面无波。此时，微雨作陪，沾湿了头发。我们撑开伞，空气里氤氲着江南的气息，我想那些古代的诗人，他们被贬受冤，或游历山河，或生活困顿，此情无计可消除时，才思泉涌，激情踹飞写下不朽的名篇佳句，让人望尘莫及。而我太过匮乏，只能触景生情，在手机上写了几句打油诗：

何处不江南，舟行湖中缓。

远树生烟岚，苍茫云天间。

偶遇水上燕，两岸青山远。

微雨伴犬吠，小鱼待盘餐。

给燕子说，我假装做了一回诗人。她微笑着说好呢！

江南岸和一打鱼者站在船舱的前沿，说前面一点也不害怕，我也想去体验一把，打鱼者听闻，赶快退到后面船舱，空出位置让我立足，我扶着栏杆走向船头，坐在长宽不过一米左右的船头，一点也不局促，也感觉不到害怕。头顶上，是江南岸手撑的伞，我乐享其成地观湖上的辽阔。雨稍微大了一些，江南岸把伞给我，他进了船舱，和燕子去观捕鱼者如何撒网捕鱼。

一个人打着伞静静地坐在前面，望远山绵延起伏朦胧，淡灰之间宛若一副黑白的水墨画，近处雨洗万木新，小楼人家，袅袅炊烟。山居何所有，天马行空心。可神游，可冥想，无喧无嚣，一心归静。没有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嗟叹！也不去追问，谁亵渎你过的一片赤诚，谁又把你置于难堪的境地，也不求他人去理解你无法言说的委屈和压抑。都是红尘庸常客，终是一抔黄土埋恩怨。

梭罗说“湖是风景中最美、最具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观看它的人也可以衡量出自己天性的深度”。如此一对比，我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一个有思想深度爱思考的人，当然坦率的说，自己也是一个没有丰厚知识储备的人，但并不会影响一颗愿意接受启智教育的心，这是自己的一点生命自觉和特别之处。愚则思变，我喜欢这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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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上静坐，我不能像张岱那样浪漫的围炉、饮酒、看雪。因为此湖素静无亭，也不是落雪的季节，可是默然独坐，竟有意想不到的安然自在，不被人左右的情绪，没有此起彼伏的焦虑，也不去羡慕他人拥有美丽的天空。自己是自己的人，心是自己的心，不受外事外物的控制和撕扯，内心出奇的平静，没有身在俗世里的各种妄念，一切淡然随缘。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这世界，没有什么是永远属于自己的，何况从未真正拥有，何来失去。倒不如如此这般，身边无人，心上无泪。我在湖上面壁自渡。有了万般都放下的大自在，不屑与人争抢什么，亦不去不辩红尘假与真。此刻，一下了理解那些一整天热衷于水边垂钓的人，心似鱼儿一样在水中，欢喜自在。身体谢铠弃甲，松弛舒展，旷野清凉，一切风烟俱静，何人何事可扰。这时候，独坐而不孤独，同时也映衬那句孤独也美的诗意。世事熙攘嘈杂，都已隔离在心门之外，思绪同湖静。如同丁小村老师写过的：钓的不是鱼，而是一份美好的虚无和安静。

无己，无功，无名，这是庄子的境界，也可以是我的。无所依凭，无有依仗，而游无穷，亦是我在湖中的感受。不受约束的思想，扬鞭策马，越过眼前万重山，驰骋于绿色草原，望云端白云飘然，拥清风入怀，谁能束缚到这颗向往自由的心——没有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