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

作者|彭莉

不久前，看了一部电视剧《繁花》,我被剧中“爷叔”的扮演者，91岁高龄的游本昌的精湛演技所吸引，他塑造的“济公”形象已成为几代人的记忆。以至于脑海里经常会浮现他在电视剧《济公》中的生动表演，那首“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扇儿破。”的主题曲，过了几十年仍记忆犹新。活佛济公，被他演绎得活灵活现，深入人心。“济公”以他疯癫幽默的方式，惩恶扬善，降妖伏魔，他用智慧与善良，为世人传递着邪不胜正、扶危济困的正能量。我上大学时，和姨外婆同住在一座城市里，我经常会在周末，去姨外婆家，听她讲故事、谈人生，改善一下伙食。“济公”的故事，是姨外婆给我讲的最多的故事。姨外婆说：“济公，不在庙堂打坐修行，衣着不整，早迟拿一个酒瓶子四处晃荡，看似一个不守规矩的和尚，其实是一个学问渊博又极其善良的人，他将佛性留心间，常以独特的方式解救他人之难，为病魔缠身的人驱除病痛。”姨外婆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你现在有条件坐在教室里读书，学的是医学知识。古人说过：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你这个年龄，正是读书学习的年龄，以后，我们的工作是治病救人，所以，我们必须要有真才实学，咱们就得像蜜蜂一样恳勤采蜜，然后，用自己采的蜜，为别人解痛苦。”姨外婆不止一次地说：“医者仁心，济世救人。以后工作了，别人叫咱们大夫，咱们一定要坚守本分，设身处地的为病人着想。咱们是医生，要有善良的心肠，要有仁爱的德行，必须要心怀慈悲之心，以真诚的情怀为他们解除病痛，就像太阳一样，让人能感受到温暖，那才是一个真正的好大夫。”在姨外婆的教诲下，“善良仁爱”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也深深懂得了“善良的人，内心平静而温暖，常常在帮助别人中获得满足和喜悦”道理。自小，我的外婆和母亲常常会给我讲姨外婆的故事，在她们的耳濡目染下，我对姨外婆有了一种敬慕之情。姨外婆是一名妇产科医生，毕业于协和医学院。记忆中，姨外婆骨子里有一种传统的风骨——不受外界影响的坚韧而执着的风骨。我和姨外婆相处的日子不是很多，但是，姨外婆的人生理念却影响了我很多。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母亲因病需要去省城的医院诊治。那时候，当地没有直达省城西安的火车，只能通过秦岭南麓的一个县城转乘火车去西安，母亲便由县医院的救护车送往转乘地。当天黄昏时分，救护车到达转乘车站的县医院。在县医院的厕所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探头望去，一位头发花白，而不失利落的短发老人，胸前围着一个自制的围裙、双前臂衣袖上，套着自制的袖套，正低着头、弯着腰，一双粗裂发红、微肿的手，握着撮箕和扫帚，正在将垃圾、粪便往撮箕里面收。老人听见有脚步声，下意识抬地起头，向门口望去，在抬眼的一瞬间，时间似乎凝固了。姨外婆望着门口那个人，那个熟稔的面孔······双手颤抖不止。

那个年代，通讯不便，信息闭塞，母亲只知道姨外婆在接受劳动改造，而不知道详细的生活状况。母亲，一副呆傻的样子，望着一身疲惫，却不失坚毅的眼神，眼底有光、充满生气的姨外婆，母亲，大张着嘴，一个字没说出来，已经泪流满面。姨外婆，那个母亲最依恋的人。两个失联已久的亲人，没想到是在这种境况下相见，母亲像个孩子般，扑进姨外婆的怀里。此时此刻，两人相拥，抱头痛哭。在姨外婆怀里，我的母亲，哭得像个孩子，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千言万语，都已流淌在两颊上。母亲幼年时，我的外爷，因病去逝，外婆体弱多病，是姨外婆送母亲读书识字，教她做人、做事。母亲一直是在姨外婆的呵护下长大的。母亲曾经对我说过，姨外婆是一个足够坚强的人。那个时候，没有洗衣机，姨外婆每天要在医院的洗衣房里，手洗病人用过的床上用品、医护人员穿过的工作服，还要清扫医院的厕所，即使生活如此窘迫不堪，姨外婆依旧是优雅从容。姨外婆和母亲站在厕所门口的空地上，姨外婆一边用红肿的手，为母亲整理凌乱的头发，一边询问和安慰母亲的病况那是爱、那是抚，那份温暖历久弥新。时间从指缝里溜走，来不及倾述、来不及挽留，母亲该上火车了，那一刻，母亲张着嘴想说点什么，但，没做声。暮色中，母亲望着姨外婆那双温婉坚韧的眼睛，心酸至极，眼泪止不住的流，不舍的再三回眸，怏怏离去，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老人家保重身体！”望着一步一回头，魂不守舍的母亲，姨外婆噙着泪水，强装微笑，与母亲挥手道别。那些年，姨外婆生活在艰难的环境中，内心始终保持着深沉、坦然，她永远都是心中的自己。在她那坚强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心酸和泪水，也只有自己知道。姨外婆常常会站在窗前，凝望天边，喃喃细语，默默地流眼泪。姨外婆一遍一遍地织毛衣，又一遍一遍的拆掉，我会在一旁帮她绕毛线。姨外婆常常会哼唱戏曲曲目，那时的我，真的是没听懂，也不想去打扰她，只是认为姨外婆是满足一下宣泄欲吧！特殊时期的生活，姨外婆把坚强刻进了骨子里。姨外婆说过：“人活着，一定要有尊严。世界上不可能事事如意，如果有一天，我们遭遇了什么事，身受煎熬、痛苦不堪的煎熬，那么，我们只能选择坚强面对，躲是躲不掉的。”从那以后，在我的人生轨迹中，在梦境里，总会萦绕着姨外婆的身影，处在人生逆境中的姨外婆，展现出了对人生的坚强态度和勇气。那年，寒假前的一个周末，我去姨外婆家，姨外婆忙着在厨房为我做汤圆醪糟吃，我无意中看到姨外婆书桌上的日记本，日记里，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对亲人们的牵挂和思念，有很多是写给她在农村插队的小儿子的。“想念的东儿，妈想说的话都写在这里。”“妈相信，云能看见、风能看见，你一定能听见。”看着字字句句，我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东儿，我们必须面对现实生活中的种种无奈，所有发生的事情，那只是一段经历。岁月不饶人，时间不会从头再来，不能荒废了你这个年龄，咱们现在不管处于啥样的环境，都不能丢弃我们曾经的理想，咱们必须要用坚强来支撑自己，坚持努力学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妈还记得，你在墙壁上拍打乒乓球的声音，脆响、脆响的乒乓响······”“妈看见你和哥哥一起用筷子做风筝，你们要妈帮你们把花手娟缝制在竹筷子上，那个时刻，宁谧又欢愉；你们在河边放风筝时的欢笑声，不绝于耳。”“妈喜欢看着你专注地坐在书桌旁，叠纸飞机、叠千纸鹤、叠骆驼。”“过年的时候，你围坐在煤炉边，盯着炉子上咕噜、咕噜的炖汤，你那垂涎欲滴的样子、那种有味道的日子，妈永远都不会忘记。”姨外婆的小儿子，得益于良好的家风家教，在漫长、繁重的劳作之余，坚持读书学习，上山下乡，农村插队劳动8年，1977年高考恢复第一年，以优异的成绩，顺利考入陕西师范大学。读过一段话：“一个人只有在不断地相信，付出行动的过程中，他才能够慢慢抵达自己想要的未来，以及真正能够走向彼岸，走到彼岸。”前几天，陪小朋友一起，去一家很火的老字号糖葫芦店排队买糖葫芦，排队一小时后买到。因为是工作日，基本上都是老人们陪着孩子一起来的，排队中途，排在我们前面的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听旁边的人说还得排1小时才能买到，说不定排到跟前也许就卖完了。突然，前面那孩子不停的跺脚、嘴里哼唧唧，不耐烦的吵着，身后的老人对他说：“要不我们明天早点儿来吧？”那孩子突然仰头大哭，双手不停的在老人身上拍打，摆出一副极不愿意的样子，既不愿意继续排队，又不愿意放弃。身边另一位老人对一个孩子说：“咱们回家吧，明天早点来？”孩子回过头，温和地对老人说：“奶奶，咱们先排呗，到了有，我们就买，没有就算了，好吗？”孩子身边的奶奶，望着风轻云淡的孩子，俏皮地的歪着头，对孩子竖起大拇指：“好滴！”生活中，而对同样的一件事情，结果却明显不同。一种会让人，无语；一种会让人，赞口不绝。

正月初一晚，第二届中国电视剧年度盛典，在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一台播出，91岁演员游本昌获得“终身成就艺术家”荣誉。老艺术家游本昌，登台领奖时的感言：“我好幸福哦！”一句话，让台下所有人泪目。他含泪接着说道：“对我来说，这个荣誉将是我的一面镜子，面对它，我要自问，终身成就我够了吗？我做到了吗？我尽责了吗？还有什么不够？”老艺术家，11岁开始登台演出，把小角色当大角色来演几十年，52岁因出演《济公》而得名；87岁在电视剧《繁花》中再次获得表演机会；91岁在《繁花》电视剧里的精彩表演，以“爷叔”的角色，再次获得人们的喜爱。他说：“我这一辈子，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干到老”活到老、学到老、干到老，91岁终圆梦。老艺术家站在领奖台上，喊话年轻人；“我们一起努力向前，只要你向前，一定会被看到！”用一句台词，写在最后：“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我们一起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