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祠堂里的书声

新闻发布2024-05-04 19:04:22读书村

老祠堂里的书声

作者|王印明

多年以前,老家有一座祠堂,因姓氏叫王氏宗祠。据记载,王氏宗祠始建于清道光十年(公元1830年),是典型的清代建筑。王氏宗祠是一个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占地一亩有余。墙体镶着方砖,房面盖着青瓦,做工细腻,也很讲究。大门两边有厢房,中间是通道。大殿最有气势,正对着大门,布局紧凑,气势非凡,内有一颗古柏,枝叶繁茂,很有精神。门上的柱顶石大约有五六十公分高,下面是四方形,中间为八菱形,上方为圆柱形,皆为一个整体,支撑着立柱。别的不说,仅房屋横梁直径就达六七十公分。早先时候,讲究风水,老家的祠堂也毫不例外,就建在离两条渠沟交界处不远的地方,与不远处的药王庙遥遥相对,既没有遮拦又十分安全,护佑着王家自然村几十户人家的平安。这座祠堂历经风雨,已是百年有余,依然庄重大气,古色古香,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势恢宏,依次供奉着先人的牌位,充分说明了王氏是一个名门望族,注重仁义礼智信。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到了上学读书的年龄时,历经时光浸染的王氏宗祠已经演变成了村里的小学,我的小学生涯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其实,说是学校,除了拆除“先人牌牌”外,别的几乎没有动,还是老样子,在明媚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古朴自然。那表情极像朴实的乡亲,见谁都是和善的面孔,给人一种亲切感。宗祠周边是朴素的土地,一年四季种着庄稼,春华秋实,稻麦两熟。景色最美的是春天。一望无际的麦田,绿油油的洒满山坡,那些早开的黄花,像是大地的眼神,闪烁着天地的灵性。渠边零星地长着柳树,夏天郁郁葱葱,像大地上撑起的大伞,有意让农人歇气乘凉,也引逗我们编成凉帽,遮挡明晃晃的阳光。我们伴随着蛙声和鸟鸣,静听它们的欢声笑语,感受万物的勃勃生机,被丰润的土地滋养着长大。最显眼的是一颗高大的檬子树,要两人才能合围,枝条婆娑柔曼,看那古意不知道是不是与建祠堂一起栽植。它位于校门口东侧,足足有一间房的阴凉,夏日里便成老师纳凉的好地方,也形成了一个地方的坐标。

那个年代,兄弟姊妹多,父母要忙着挣工分,家里都是大带小。我是老大,自然得承担带弟弟妹妹的责任。那时,生活条件落后,没有现在的人金贵,既皮实又好养,就像宽厚的大地,即使是坡坡岭岭,随意撒下种子,就能长成庄稼,并获得收成。现在想起来,几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糊里糊涂都长大了,而且各自有各自的家。我清楚的记得,上小学时,家住阳坡,房子是土坯房,但更能凸显出冬暖夏凉的优势,睡得舒坦,人也精爽,早上一起床,同学们一约合,有说有笑,不到十分钟便到学校了。学校房子很紧张,教室再简陋不过了。一张讲桌,一个黑板,我们爬在简易的课桌——两边用水胡基砌成土台,中间搭一块长木板,通常是两排,可坐十个人。一二年级共用一个教室。苏轼说:“不一于汝,而二于物”。老师给一年级讲课,二年级学生做作业 ;老师给二年级讲课,一年级学生做作业。一心不可二用,注意力必须集中。俗话说:环境造就人。我们从小就适应了那种环境,各干其事,互不影响,也磨练了意志。因而,即使现在写作,不论周围有啥噪声,也会“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许,这种专心致志的习惯就是那时养成的。有时,我就想,苦难中能磨砺出“真经”。靠的是自觉,培养的是专心,也足让人受益终身。学校不大,操场也小。当时,条件比较差,校内校外都是泥地,一直有着上早操的习惯。每天除了天气的原因,其余时间不管春夏秋冬,严寒酷暑,都雷打不动地上早操。我们跟着“一二一”的口令,老师在前面跑,学生排队紧跟其,像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尽管经常身后尘土飞扬,但从来没有人退缩。遇到数九寒天,跑上三五圈,身子便暖乎乎的,返回坐在教室里,自然不会感到寒冷。椭圆形的操场上,只有一幅篮球架子,不论季节如何变换,尤其是依然坚守“阵地”,但它不缺少热闹,常常被当成“战场”,你争我斗, 喊声不断,好不活跃。操场上最常见的是,操场有热闹也有冷场。学校放寒暑假,操场一片寂静。尤其是暑假,仿佛趁没有干扰,操场打了个盹,便回到几十年几百年前,甚至更为遥远的时光。阳光和风声依旧,小草开始苏醒,拼命地疯长,甚至盖住了操场。有时,人和草的命运相似,都会被有意捉弄,或许是生不逢时,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昙花一现,或许还有很多或许……但学校收假,第一件事就是平整操场,老师身先士卒,学生照样学样,拔草的拔草,运输的运输,大家七脚八手,用不了两天,操场便平整如初,恢复了从前的样子。我养成了热爱劳动的习惯,喜欢亲自动手干活,在家里树立了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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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除了语文、算术,很少有副课。不过,学校会上体育课,项目非常少,无非学打陀螺、滚铁环,还做一些游戏,比如拔河什么的。那时生活不富裕,但日子很轻松。下午放学了,没有家庭作业,学习没有压力,只知道疯玩,很快活很开心。而现在虽说吃喝不愁,但人人都有压力,父母更是心事重重,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从幼儿园就开始报补习班,比如舞蹈、书法、绘画、钢琴,等等,孩子们没有玩耍的时间,都在拼命地为父母表现,俨然一副满负荷学习的氛围。因而,我常常怀念童年的那段快活时光。学校不大,老师也少。一所小学,只有三五个老师,老师是本村的,我们一入学,乡里乡亲的,没有哪个老师不认识,因而,没有生疏感,见面很随和。不经意间,家长在路头路尾,时常能碰到老师,学生有啥问题,面对面聊上几句就OK了,根本用不着请家长,更不需要图形式搞家访。说直白些,老师都是“泥腿子”。“三夏”和“三秋”大忙季节,是龙口夺食的时候,学校要为支援农忙而放几天忙假,老师就能回家收庄稼,在这节骨眼上,经常是加班加点,为的是颗粒归仓。小孩子也不闲着,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路,比如拾麦穗、捡稻穗,胆大的还抓老鼠(属于除“四害”)。尽管都是小事情,但传到老师耳朵里,常常会受到表扬,心里感到比蜜还甜。小时候,不懂事,耍调皮。明知道上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有时总要编谎言逃学。爷爷是个“文化人”,懂得我的小心思,示意让奶奶塞给我一颗水果糖。于是,就蹦蹦跳跳上学去了。爷爷是村里有名的秀才,一生除了种庄稼,还喜欢读书。记忆里,爷爷高高的个头,穿一身合体的长褂子,一看就文绉绉的,有点像鲁迅的模样。爷爷空闲时间,在春光里,在大树下,在火炉旁,他都手不离书,看的津津有味。读到高兴处,还独自发笑,他笑的样子,满脸是慈祥。可在他年轻时,上面的人做工作,让他到学校当校长,不知什么原因,始终未能答应。或许是经历的事情太多,或许是他固执的性格所定。当然,我们不得而知。但后来,也就是“文革”期间,他幸运地躲过了“臭老九”被挨批的遭遇。爷爷性格耿直,勤劳朴实。那会儿,尽管大都读不起书,但爷爷省吃俭用,硬是供父亲读完了小学。到我这一代,更不用说,一直鼓励我把书读下去。遗憾的是,在我刚读高中时,爷爷便离我们而去了,只留下了一些古书,希望我们继续读下去。爷爷不光有文化,还写一手好毛笔字。可这种本事不遗传,我爷爷手把手教过我,父亲让我衬着白纸照着描,结果依然没有太多的改变。爷爷可能是袒护我,说这样不行,那样却准行,也就不再强求了。然而,那一幕幕画面,就像他们的初衷,始终在我眼前浮现,后来,我一边写作,一边练字,虽说字写得不漂亮,但总算不是太难看。世事无常,说变就变。三年级最后一学期刚结束,也就是公元一九七四年,大队要扩建学校,但那时缺乏木料,要把祠堂拆除了,把学校搬到骆家坪。很快,大队便组织劳力就把祠堂拆了,木料自然排上了用场,除了几块沧桑古老的石碑外,其余荡然无存,当然,也包括那棵檬子树。时代的风云变幻,历史的一页就这样在地理意义上翻过去了。我上四年级时,就已经搬到了新学校上学了,教室焕然一新,宽敞明亮。后来,上面派了公办老师,我一直读到初中毕业。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在转。想起来有些巧合,我在外面跑了一圈,却被安排到家乡的学校,与教过我的老师为伍。匆匆几年之后,我便另做打算,踏上了寻觅生命意义的新旅程,走进了企业爱上了文学,并对走过的路有了重新的认识,但常常回想起在祠堂读书的那段时光。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不管是祠堂也好,还是学校也罢,那里是文化的灵魂,是文化辐射源的核心,是我们学习的启蒙地,正是曾经祠堂里的朗朗读书声,开启了我们的智慧和心灵,给我们童年带来了幸福和欢乐,正是曾经祠堂里的朗朗读书声,让我们感到学习的乐趣,更成为了滋养一生的力量源泉——让生命的河流奔涌不息,生活就会更加美好!世事变迁,多少旧事已如云烟消散,而那些在祠堂里度过的小学时光,那些在祠堂里学习生活的童年岁月,那些在祠堂里响彻村庄的朗朗读书声,还一直回响在我的记忆深处,还一直回荡地我的生命里,久久不肯消散!(插图老照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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