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中行车记

新闻发布2024-05-14 19:04:33读书村

暴风雨中行车记

作者|周志峰

“赶紧吃,要变天啦!”妻子催促道。

下午五点多,天还晴得好好的。转眼间,仿佛黑夜提前赶了过来,天被罩住,屋子里暗下来了。天气又闷又热,我的胸膛和发根像是有千万个泉眼被同时打开,每个眼都在向外冒汗。

暴风雨中行车记

我和外甥搁了碗,用热水擦了头,擦了前胸。外甥背着书包上了我的车。

天,昏暗,泛黄,像敷着一片腐败的烂菜叶。更像一个病病殃殃的婆娘,慵懒,无力,昏昏欲睡,让人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

街上的车辆、行人都一窝蜂向前涌,仿佛有人在后面追击,不顾一切,落荒而逃。所有的汽车都打开了前灯,行色匆匆。所有的摩托车、电动车都横冲直撞,肆无忌惮。偶尔可见三两个步行的,都以手遮额,猫着腰,沿着人行道一路小跑。

我的车头正对着街道尽头远方的南山。南山隐隐,层层叠叠,一抹苍黛。天外,却异常明亮,像是清晨初露的曙光。

风来了。街道两旁的落叶、纸片被卷成一团,追着前面的汽车跑。追着追着,眼看着追不上,泄了气,气急败坏地挡在我面前,把我团团围住。我不得不把车速一降再降,眼前只能看见一团浑黄的尘土在旋转,看不清路,更看不见路边的建筑物。细沙扑打着我的挡风玻璃,唰唰唰,向我示威,偶尔有爆豆般的声响从我的车体传来,一阵紧似一阵。

好不容易上了108国道,到处已经天昏地暗。汽车都闷闷不乐,打着双闪爬行,像是一只只受了创伤的甲壳虫。偶尔可见三两辆摩托车顶风前行。路边的树摇晃起来,树叶漫无目的地飞出来。开始是些枯黄的叶,后来夹杂着一些绿叶,再后来又绿叶带着小枝从树上飞下来。路边工地的铁皮围栏被风吹得嘎嘣嘎嘣响,商铺的牌子有一搭没一搭拍打着墙壁。悬挂的横幅还有一头连着,另一头在狂风中招摇,像激流中拼命摇摆的水草。天空中飘飞着一些塑料袋,红的,黑的,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外甥在学校门口下了车,我调头折返。

风更大了。路上不见了摩托车,只有一溜小汽车在缓缓行驶。大路边,那些平日温文尔雅的桂花树,像是吃了摇头丸,疯狂地扭动着身子,摇着脑袋。开始还跟着节奏,后来仿佛失去控制,丧心病狂胡乱摇摆。那婀娜的树冠就是它的满头秀发,今天也一反常态,藏起往日的温顺柔美,狂野地舞了起来。张牙舞爪,一会儿伸往东,一会儿伸往西,像是狂躁地想抓住什么。谁家的一捆菜杆被吹到大路中央,一会儿溜到了这边,一会儿又溜到了那边,活像一只四处碰壁的苍蝇,没有人待见。

天宁寺前的路中间停着两辆小汽车,都熄了火,都打着双闪,像斗牛场上刚刚下来的两头公牛,喘着粗气,大瞪双目,盯着对方,一副互不服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红绿灯下的十字,一辆带蓬的三轮摩托车以头抢地,屁股高高撅起。大风把车蓬揭起,三轮的后箱被高高抬起。三轮车后,侧躺的一辆摩托车狼狈地扭曲着身子,一边的转向灯不停闪烁,仿佛在发出一声声呻吟。路边不见人,头顶的信号灯一会儿绿了,一会儿红了,还在不停交替。工地的铁皮栅栏倒了一大截,盖住了半条街。一辆辆小汽车小心翼翼地从侧旁绕过去。

风,出尽了风头。雨,才姗姗来迟。

雨,开始下得温柔,像是谁拿着洒水壶从天上喷洒,“唰”的一声从我的挡风玻璃洒过去,“唰”的一声又从我的顶篷洒过去,车玻璃上顿时沾满圆圆的水珠。不大一会儿,雨便变得狂野起来,像是谁挥舞着万千条鞭子,使出洪荒之力,重重地抽打着我的挡风玻璃,又像是一群被惹怒的孩子在我的车顶篷胡蹦乱跳,踏得“砰砰”直响。我把雨刷开到最大,雨还是像帘子垂下来,遮住我的视线,使我不得不把车速降到五公里,甚至更低。

街道边上很干净,中间反而狼藉一片,不时有残留的枯枝败叶,或是一团新枝。文明路上还有被大风折断的香樟树枝,大乎居哉地躺在路中央,一副无所畏惧的架势。街边的十几辆小黄车齐刷刷倒向一边,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我艰难地回到小区,驻了车。打开车门,雨哗地打了下来。我这时才看清,这雨下得如此有声有色。头顶的树叶被风雨打的翻卷起来,千万股雨丝拧成绳从天上抽打下来,地面腾起的雨雾弥漫成一片茫茫的雨烟。

雨,打在脸上,生疼。

进了门,妻子就抱怨:“这种天气,你也不知道避一避?电话打烂也不见接,你想把我吓死啊?”

一看手机,果然五个未接。我只顾睁大眼睛看路,哪敢分心接电话呀?

“华阳是不是又下瞎雨了(读音:ha雨,洋县方言指冰雹)?”妻子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忧郁地喃喃自语。

妻子的娘家在华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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