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在养心亭

作者|黄立新

甲辰年春节，我和弟弟漫步去白岩山上走一走，想搜寻一下昔日风里雨里抢种抢收、挖地挑肥、汗流浃背的青葱岁月。家乡东边的白岩山，说山不是山。从秦岭南麓蜿蜒而来的赤坂万岭，绵延伸展出阜岗层叠的龙亭山，大约几十米高的园岭，西北面因风雨侵蚀，很多年前垮塌，裸漏出簸箕样的白色砂岩，叫白岩山。山脚下随坡岭折转绕流的大龙河，一年四季水流潺潺，长长的飘带一样，一路哗哗欢唱着，南下注入汉中母亲河——汉江。莽莽苍苍的龙亭山，当年是蔡伦改进造纸术的原料——枸树茂盛的原生地。在人定胜天年代，开荒劈岭成一片一弯，一上一下、逶迤半丘陵状的、种植包谷红薯大豆棉花芝麻的坡地。而今是瓜果飘香的绿色综合体基地。山坡下，东西向的京昆高速、108国道车水马龙，千亩荷园夏日亭亭玉立、鱼蛙立体养殖，秋天稻花飘香，稻田艺术图景声名远扬。春菜夏花秋果，洋溢着历史的传承，焕发着山清水秀的勃勃生机。

白岩山上建一养心亭，六角翘扬，黛瓦凝聚，雨伞般；浑圆木柱挺立，枣红色回廊栏杆，供游人停足远望观赏，成打卡胜地。亭柱有联：白岩山前观田园如画

大龙河畔赏稻花飘香

太阳如披肝沥胆的勇士，冲破雾霾混沌的天宇，把温暖泼洒在传统的万家团圆的新年，暖洋洋的气息，随着噼啪的鞭炮声，洋溢在游子归家的心上，亲人团聚的笑脸上，孩子满心欢喜的蹦蹦跳跳快乐之中。路上，开车的，骑电单车的，步行的、老少相拥相携的、五颜六色缤纷衣着的合家欢人流，点缀着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给满坡苍黄的衰草和瘦骨挺立的杂树，一袭春天的信息。喜鹊在远近高低的树上，渣渣欢叫着；小狗在人前人后欢跳着。平时语气暴躁火辣的长辈，说话声音也灌满了喜悦和温柔；沉默寡言的爷辈，也满脸含笑，神采奕奕，仿佛注入了兴奋的甜蜜素。在养心亭的一角，端坐着一位老人。黑灰色的棉袄略显陈旧，灰色毛线帽子，几个线头挂在鬓角，仿佛长乱突出的头发，但与花白的头发格格不入。他手持一根简易的竹棍，手柄处磨出光溜的青白。好像有点气喘，木讷望着山下的村庄。阳光把半边脸照映的黑白分明。走近看，原是本村的王叔。我问候过年好！他惊讶地转头看我，脸上带着怀喜和陌生的尴尬问：你是……弟弟抢先说：我和你娃小华是同学。那年作业没有完成，被老师罚站，不敢回去，还去你家吃过饭。你给我找一个大洋瓷碗，满满一碗，我吃不完，还剩下了。王叔笑着说：想起来了。你大养育你们姊妹八个，计生抓得严，你大你妈受苦受罪了。唉！我们小华，惹人笑话了……王叔说着说着流泪了。原来小华夫妻在浙江打工，孩子也去那里读书。因为户口不在那里，读书花钱不少。放在家，王叔一个人看管不住。上个技校，才去打工。小华的妻子想在城里买房，小华想等孩子找对象时再买房。夫妻两个因此闹意见争吵。小华下班骑摩托车拉人，赚一点外快，出了车祸，花费不少，用了买房的钱。两个离婚了。唉！过年，原说要回来的，可儿子没回，孙子没回。一个家，分三坨，看到人家一家人团圆，心困啊……“力疾坐清晓，来时悲早春。转添愁伴客，更觉老随人。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望乡应未已，四海尚风尘。”——想到诗圣杜甫的诗，贴切入时！我说：各有各的难处。你可以视频，就当在跟前见面咧。死拼？咋个死拼？拼死拼活图个啥呀？弟弟说：你告诉我小华的电话号码。王叔从衣兜掏出老人机，翻看找到。弟弟加小华微信。让父子视频。王叔激动地说：嘿！好好好……又加他孙子的微信，王叔高兴地流出激动的泪花，与儿子，孙子问长问暖，嘱咐春节一定要做好吃的，穿暖和，买新衣裳，爱惜身体，像个过年的样子，别克拷身体……儿孙相约明年一定回来陪伴过春节。

过后，王叔像换了一个人，精神焕发，说话的口气硬朗，带着欣喜。直说多亏遇见我们，左右望着我们，满心欢喜地说：嗷！这就是视频！见到了，就在跟前一样。看人家也这样。我用儿子买的老人机，不懂，不会，也没那个功能，我也不串门，不和人多交流，做点自留地小菜，够吃，地边溜溜，傻坐呆坐。咦！这视频玩意儿好。王叔站起来，拉着我们的手说：走！去家里吃饭！今儿我高兴，过年哩！我以为他们会回来，把喂养的鸡杀了，还买了牛肉，卤了腊汁肉。我们顺着宽大畅通的水泥山道而下。地坎上的荒草，小树和荆棘，虽萧索苍苍，但根部的热土，已经蕴藏起破土的嫩芽，积蓄起旺盛的生命。大龙河畔平展的油菜已经把一冬积蕴的活力，旺盛地给予厚壮的菜苔；绿油油的少量的小麦苗，在春风里频频点头，准备拔节，呼应春的呼喊。春天，一个充满魔力的季节，她让沉睡的大地、坎坷的人间，斑驳的世情，重新焕发生机，感受温暖和希望。在她温情脉脉的怀抱，在季节的更迭里，你我他，暂时忘却生活的烦恼和忧愁，得到慰藉和滋养，传递生命的活力和真谛，演绎世道生存的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