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

作者|黄立新

在立春日的早上，天气一改昨日的暖阳普照，一下子像生气的小孩变脸了。阴沉的天空，刮着寒风，灰茫茫的，令人瑟瑟发抖。不一会儿仿佛受委屈似的，飘落泪珠般的星雨，还夹杂着不期而遇的雪花。这立春日的雪花，挣脱寒冬的桎梏，仿佛青春少女，应了春之约，轻灵闪现，踏歌而来，化作报春的使者，给人间撒播希望，送来温暖。她带着娇羞而又不失妩媚，藏云携雨，不失风情，点醒着被寒冬肆虐、枯枝衰草、还没有枝叶翠绿的初春。惊喜的我用手去迎接小雪花，像见一位陌生的姑娘，在忸怩腼腆里拒绝，倏忽不见，藏起来了；抑或本不想闪面，如被催促的相亲青年，被寒风催裹着，匆匆而来，应个卯。我心里盼着久违的雪花下大一点，给凋零的大地一抹纯粹洁白的爱。可她仿佛俏皮的孩子，做迷藏样，钻进大地就不见了，只听到翠绿的白菜叶上，沙沙的声响，好似蚕吃桑叶，落在脸颊上带着几分清新和舒痒。梦想的浪漫和温柔，银装素裹的诗画世界，哦，不，美丽的洁白家乡，总是在梦里，走不进现实的足下。立春作为岁首，民间有迎春、打春牛、咬春、闹春等习俗来庆祝新春的到来，以不睡懒觉、不理发、不吵架、不生气等这些心理和行为的讲究，来表达对新的一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丰衣足食、和美幸福的美好憧憬和良好祝愿。

春雪不如北方冬雪像棉衣一样厚实、恣肆纷飞，铺天盖地，但如春的清爽肌肤，不仅透明纯洁，还不失温润，给予大地上一切醒来的和未醒的生命滋润和风铃般的激越信息。犹如善解人意的美丽天使，无声无息地用柔情，共舞着圣洁的爱的气息，舞出山花烂漫的春的序曲。七十岁的段叔佝偻着腰，持着锄头，在二分自留地里掏行，准备点种洋芋。我敬支烟问：你能吃多少？年事办造熨帖了？路过的杨叔爽声道：农谚讲“不怕春来晴，就怕春来雪”；“雪落立春头，半月下不够”；“春打五九尾，河边冻死鬼”。你有福不享，折腾啥？安心过年吧！段叔讪笑着说：种在地，收在天。就一点点土地，流转了，就这么点自留地，荒着心不安。不闲就好。咱这二不搅的地方，天大难保，谁也算计不到明天。家乡在“北方之南，南方之北，中国之中”。巍巍秦岭阻拒了北方来的肆虐凌厉的寒潮，绵延的巴山阻挡了南上的暖湿气流。似乎冬天的雪，随北方的风寒强弱来光顾，视南方的气流大小来闪面。好似被南北拉扯的小姑娘，左右不了自己的足迹。段叔喊转身欲离开的我，小声说：为了给孙子找个对象，全家倾尽所有，还拉借一点外债，在城里买一套房。他爸妈过年没有回来，听说放假了还在打临时工，就想尽早还账，存点钱，给他说媳妇。可我这个孙子，工厂没货，工资减少了，还主动辞工了，又没炒掉他。给他介绍几个对象，互相看上看不上，反正他不急，没事一样，还怪我们操闲心。成天睡懒觉，玩手机打游戏。嗨！你有认识的女孩吗？帮介绍一个，咱不会亏待你。我笑着说：年轻人都一样。顺其自然。此时，旁边的椿树上光秃秃的枝条上，飞来二只喜鹊，渣渣鸣叫着。段叔抬头看，脸上的皱纹里溢满笑容。说：雪停了，雨停了，今儿立春了，明天也许会出太阳。

这早春的雪，虽然零星飞落，短暂光顾，仿佛春天的开路礼花，也似春姑娘的欢庆鼓点，更似春回大地的温馨春汛，在潜移默化中，柔情满面地告诉我们，人生的岁月，如同春雪，经历夏的火热，秋的丰收，冬的严酷，一旦走出严寒，便可迎来春雨的欢颜，夏雨的欢腾，秋雨的绵绵思念。雪与雨的边缘，常常令我们裹足不前，徘徊左右。不经孤寂犹豫地忍受严寒摧残，怎么会愉悦欢颜地拥抱春天？冬日的萧索，北风的凛冽，腐朽的不堪，艰难的时日，终将在冰雪消融、万物复苏里，迎来春暖花开，焕发出勃勃生机。春节即将来临。这短暂的雪花，无疑就是喜迎新春的瑞雪，带着微笑和温暖，悄然光临，在一年一度的春天，把对家乡、对大地的远念近思、浓爱厚愿，深情祝福，翱翔在春风春雨中，泼洒满园的喜庆，增添幸福欢乐，弹奏出一曲春花怒放的和谐美满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