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棵冬青开始
作者|图克
偶然在朋友圈看到朋友在抱怨，说一棵冬青树长在她的窗外，开窗就弥漫满屋的味道，不开窗又觉得闷热，很是烦恼。其实我的窗外也有一棵冬青，它斜斜地在一角围墙的边缘伸展，我抬头就能看到。虽然闻不到它的味道，但是它的翠绿赠予我满眼的清新，四季常存。
冬青是一种常见的绿篱植物，你在公路旁，庭院中，园林里都能常常见到它挺拔的身姿。冬青花的气味清凉香涩，独特而不馥郁，略带薄荷的气息。当然，就像香菜有人喜欢有人厌一样，冬青的味道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很显然，我这位略带小情绪的朋友就是讨厌它们味道的人群之一。可是世间哪有完美的物种呢？我们需要换一个角度去找寻万物的身份认同，这将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冬青树像是一位容颜不凋的少女，她无论风霜雪雨都四季常青。她更代表着一种坚韧的生命，热烈的生命，多姿而蓬勃的生命。她在最肥沃的土壤中扎根，忍受黑暗，汲取营养，日积月累才有今天我们看到的青衫翠裙和花香四溢。
其实千百年前她也只是一颗不经意旅行至此的种子，后来她和原野的青草一起生长发芽，和青笋小树一起挺直腰板，越长越高，成了原野里的传说。这样一棵兀自生长的冬青啊，你从旷古一直陪伴着我们的先祖，用草木之体呵护人类。你有最温暖的情感和最忠烈的信仰。人类生命短暂，千年的时光安暖人生代代。你在历史的长河中伸一伸脚，少年就成了耄耋老者，挥一挥手，四季就开始往复轮回，抖一抖叶片，你就沉浸在自己小小的心思里。哪里管他沧海桑田，日月变迁？至此无问西东。
“冬青树上挂凌霄，岁晏花凋树不凋。”
当你怀疑一树的霜雪压枝，走进才发现是冬青的一树碎花。细花如雪落冬青，仿佛这一树俏生生的春和沐雪的冬天悄然融为一体。
风来的时候，冬青是一指琴弦，雨来的时候，冬青是一尾腰鼓。冬青啊，你四季都在与风雨和鸣，安然恬静地悄悄伫立在天地之间。世间的喧闹你充耳不闻，尘世的绚烂你视而不见。你就这样看着风景里的白云悠悠，阳光柔柔，渐渐地你也成了风景。
你不见冬青蓁蓁其叶记下多少篇日记，你不见她流转年轮积攒多少份悱恻。我在冬青树旁吟一首关于冬青的诗，冬青便暗自神伤。
我想，是我离冬青太近了吧？！我们总要学会与自然之间保持距离。太近了，清香就会变得馥郁，就有了蔽伤之忧。你看她一动不动望着天穹，天穹也一动不动望着她。在无尽的岁月里，她用根系牢牢抓住大地里无边的泥土，每一条枝干，每一片叶子都在努力，从泥土中孵化出生命的坚忍、热情与翌日的黎明。冬青安抚了我们的灵魂，酽醉了我们的情感，但是她又不想让我们记得她的独特。回首的时候，满山、满眼、满世界的翠绿，哪一株才是冬青呢？
她悄悄目送过多少情侣的漫步？倾听过多少树下的情话？见过多少挽起的手？凡尘的时光飞逝，终有那么一天，人们都已变老，什么都忘记了，只有她那一片绿沉和年复一年绽开的细花，记载下了往昔的情感。这种清新的底色似乎能驱赶走生命中的苍老和灰白，连天空也澄明起来。
在这草木深深的盛夏，她浸染了多少山野的停僮葱翠？我想，从一棵冬青开始吧！那一日肠九折的冬青，寄怀了多少万古的情思。没有什么是一定要消逝的，就像这四季坚持的偏爱。当雾霭沉沉，化作让尘世微醺的玉酎。一人静坐斜阳之下，细数冬青一树繁花的初衣胜雪，感慨冬青半攒秋实的梦宿裙红。甘瓜苦蒂，天下物无全美，当读懂了生命的艰辛，我们也就读懂了生命的真谛。
物聚于所好，一棵冬青就是一种生命的境界。她为原野挡风遮雨，赠四季绿涨青芜，叹疾苦舍身入药，秀于林独木成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