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厨房

作者|王旭清

退休之后，我家领导见我无所事事，成天在她的眼皮底下游来晃去，于是，她主动让贤，不顾我再三推辞，便忍痛割爱，毫不犹豫地把她坚守了几十年的工作岗位让给了我。我给我家领导说我还没有准备好，还没有进入状态，这个工作肯定干不好。我家领导这时表现得很豁达，她说不要紧，一次两次干不好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习惯了就自然了，自然了就自然而然的干好了。看领导这么器重我，真的是为难死我了，我再不好意思推三阻四的逃避，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制造不和谐，我有些不情愿地套上护袖，系上围裙，步伐似乎有些阻滞般地踏进新的工作场所——厨房。说心里话，我不讨厌、也不排斥走进厨房，因为我不喜欢点外卖，也不喜欢在外面吃那些油大盐咸甚至有些不怎么干净卫生影响健康的食物。所以我的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自家的厨房，哪怕从厨房里端出的是一碗缺盐少醋的白水面，我都会吃的津津有味。

走进厨房之后，不觉间我的心境也跟着发生了改变。原来只管吃不管事的状况没有了，竟然操心买菜买肉买调味品的事儿了，操心做了上顿想下顿的事儿了，操心做了今天想明天的事儿了。一些杂七杂八影响心绪的事儿也随着锅碗瓢盆交响曲逃之夭夭。走进厨房，其实也是给我增添了一份新的乐趣。每每把各样蔬菜改刀成丝、条、块、丁，再根据情景搭配不同颜色点缀摆放在案台之后，我觉得自己不仅仅在动手做菜，而是用心创作一组精致的工艺品。看着形状各异不同色彩的菜品呈现在眼前，心中无疑填满了成就感和快乐感。走进厨房，无疑是亲情之间情感的加深和巩固。因为这是做给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做给没有一丝牵挂的外人。这也是一种责任，一种奉献。虽然有稍许辛苦，但内心是充盈的、幸福的。因为当我看到自己做的饭菜被家人们津津有味地送进胃里，我觉得这是对我最大的信任与鼓励，还有那不能撤掉的依赖。看着家人们高兴开心，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幸福与满足。走进厨房，看着被烹制的食材在热锅里随着不同环境温度以及在锅铲的翻搅下伸缩自如，俨然不把炙烤及翻搅放在心上，这多么像我们的人生暗寓。烹调好的食物集色、香、味、形与一身，这又多么像我们的生活。烹制食材过程中需要撒入诸多调料才能使食材变成香味四溢的食品。同样，在我们平常的普通生活中也需要加入快乐元素，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活才可能真正变得五彩缤纷，有滋有味。走进厨房，我觉得不但又一次强化了我的时间观念，同时也更加约束了我的行为。因为我要按时按点的去做饭，不要因为自己的松懈怠慢让家人们的肚子咕咕叫，又因为我在厨房里不仅要玩刀，还要玩火，还要和滚烫的油锅及沸腾的开水锅打交道，所以不能粗心大意，也不能胡思乱想，否则就会伤害自己。自从我走进厨房，嘿，我家领导还正儿八经地成了甩手掌柜。好家伙，厨房里的一摊子事儿她啥也不干，可她并没忘记领导者应有的派头和架势，除过时不时的遥控指挥外，还到厨房进行现场指导。也许我家领导她命不好，偏偏就遇到我么这个比较倔犟的人，偏偏就不听从她的指导。说真的，我还是比较谦虚好学的，很乐意接受和参加培训学习，但就是不喜欢谁在我干活的时候喋喋不休地啰嗦，这不仅打乱了我的思路，也干扰了我的节奏。于是我不客气地把她撵出厨房，我说你该干啥就去干啥，别在这儿嚷嚷着干扰我，我有啥不懂不会的会去找度娘，这度娘比你我知道得多，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度娘不知道的。我家领导见我如此执拗，且油盐不进，便不悦地、讪讪地退出厨房，打开抖音，去做她的甩手减肥操了。

我未退休前，我家领导一直在厨房岗位上忙乎，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出门就把锅背走了。事实也的确如此，她如果不在家做饭，我基本上就是靠方便面维系。但她做饭的时候，赶上我下班回家或者空闲的时候总是悄无声息地给她打下手，干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其实我家领导她只干做饭这一项活儿，像洗碗的活儿从来不干，这七七八八的锅碗瓢盆经常洗的我满手的抹布味儿。记得一次饭后我准备洗碗，我那宝贝小孙女却让我陪她玩，我说我洗完了陪她玩，可小孙女不乐意， 非让她姥姥去洗碗不可，她还附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她要看一下姥姥到底会不会洗碗。她还大声地吆喝道：姥姥，你会不会洗碗呀？这话逗得我们笑了好久。我在我家领导干活的时候从来不指手画脚。一来不会，二来不敢。说真的，我怕我班门弄斧的功夫如果惹得我家领导不高兴继而罢工了，那我就摊上大事了。我那肚子才不管你那么多，到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咕咕乱叫，闹着让我拿食物安慰它，可我拿什么来安慰它呢？所以我才不做那傻事呢，只要我家领导高兴，她愿意做啥就做啥，她做啥我就吃啥，从不挑剔、不抱怨、不强求。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几个进厨房的，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喜欢，或者说他们懒，其实是没有机会。他们小的时候有家人照顾，上学的时候要么是家人做饭，要么就去学校食堂，毕业了又要起早贪黑地上班，背了一身的负担，忙得、累得像小狗狗一样喘粗气，哪还有心情去厨房做饭，他们以一份外卖或者街边餐馆就解决了个人的吃饭问题，这看似方便时尚，其实更多的是难言的苦衷，这种苦衷也许我们无法感受、无法理解。话说回来，我觉得进厨房不难，做饭也不难，因为我们不搞经营，不追求利润，不担心饭菜卖不出去，不担心有没有回头客光顾。所以我进厨房很轻松，很自然，很快乐。因为我喜欢听自己奏响的叮叮当当、咚咚哐哐的合奏曲，也喜欢厨房的水雾朦胧及灶头的烟火气，关键是我一边干活一边闻着食香味还能偷偷的酝几杯，那感觉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我不是大厨，也不会做很好的饭菜，但我会用心、用情、用力。其实，家人等待的不单是一顿简单的饭菜，而是期盼一份温暖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