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白水江

作者|羊羔毛

受“第九届西汉水·嘉陵江暨乡村振兴文学采风创作笔会”组委会略阳文联裴祯祥主席相邀，我有幸作为笔会嘉宾，与著名作家、汉中市作协常务副主席丁小村先生及原略阳宣传部副部长、作家王全纲一起，再次走进位于秦岭南麓的美丽山城略阳。6月2日一早，我们三人从汉台出发，全纲兄说他是略阳人，路熟，他来开车。大约一小时五十分钟的车程，过十天高速即到达略阳白水江出口。车窗外，蒙蒙细雨静静飘落，天地间群峰嵯峨黛绿、延绵不断势如苍龙昂首，翁郁荫翳的植被，奔腾不息的嘉陵江水，在缥缈袅动的雨雾中，构成了一幅天然的国画。远远地看见弯道辅路上已停了好几辆汽车，略阳宣传部和文联的领导干部几乎是全部出动，在雨中迎候。离约定的汇合时间还有近十分钟，但来自甘肃省康县、宕昌县、成县，以及宁强县的作家采风团都已陆续抵达。短暂的互为介绍后，按行程安排，近70人的团队浩浩荡荡前往略阳白水江镇。

白水江镇位于略阳县城西北部，地处嘉陵江上游，与甘肃徽县、成县接壤。自古，在白水江，陈仓道与嘉陵江水路构成水陆联运，使其成为陕、甘、川三地的重要交通枢纽，素有“秦蜀襟带·嘉陵保障”之美誉。境内青泥河谷是古代甘肃天水入蜀的重要通道。唐、宋诗人李白、杜甫、柳宗元、赵抃、雷简夫等留有《蜀道难》《水会渡》《兴州江运记》《过青泥岭》《白水路记》等诗文，成为有关嘉陵江水文与航运的历史地理文献。李白的《蜀道难》中更有“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的名句流传千古。

此行的第一站——白水江苏维埃政府旧址，其前身是白水江江神庙，古时是船帮和商户们集资修建，用来祭祀祈福、协调联络、休闲娱乐的场所。古道悠悠，码头残破，随着上世纪五十年代宝成铁路的修建和公路网络的形成，这里昔日辉煌早已荡然无存。“山间铃响马帮来，大漠烟尘胡马行”，当年茶马古道上航运的繁荣与发达，船帮会馆的兴盛与热闹，只能通过随行人员的讲解和脚下的地理遗迹脑补一二。沿石阶信步而上，但见门楣上，“白水江苏维埃政府旧址”几个烫金的大字赫然醒目。1936年9月红二方面军长征转战略阳时在江神庙建立了白水江苏维埃政府，成为红军在汉中唯一开展革命工作的保护纪念设施。2018年，略阳县委、县政府积极落实资金对旧址进行维修，并按照史实进行布展，建设有展厅12间、陈列图片200余幅、实物100余件，以壁画、沙盘、战斗场景还原等多种形式，生动再现了当时艰苦卓绝的革命斗争历程。徜徉其间，一边聆听工作人员的讲解一边感受那些战火纷飞的过往，不由被革命先烈矢志不渝的政治品格，鞠躬尽瘁的为民情怀，不畏艰险、前赴后继的斗争精神所深深感动。

“蒋老师好！我很喜欢你的文章。我叫马芳萍。”在二楼展厅的回廊，我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女子热情叫住。一番交流，得知她是略阳宣传部干部，也是咱“读书村”的“村民”，顿感亲切了许多。“哟嗬哟嗬……嗨，嗬嗬”，人群里有人唱起了山歌，清透的歌声一时把我拉回那个悠远的年代。马姐介绍说村子前面还有段古城墙残壁，而这里仍沿袭着农历六月初六祭江神的习俗，祭的江神就是南宋抗金名将杨从义。游览毕，回到院前，又幸识“读书村”里其他两位久闻其名终于相见的文友：略阳县委宣传部干部汤晓燕和林业局干部万事成。彼此在丁小村先生创建的纯文学平台“读书村”因文字神交已久，所以见面提起自是亲切熟络。接下来一路，便多了他们几位地道的略阳人悉心相陪。

出了江神庙，采风团前往位于白水江北4公里左右、一座拥有古长举县遗址、吴王城遗址的古朴小村落——白水江镇大沙坝村长峰组。车队沿着曲折回环的嘉陵江岸一路前行，细雨沥沥，缠缠绵绵，叠翠遥山在如烟的雨雾笼罩下忽明忽暗似海市蜃楼，树木、花草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亮，使人不由想起了东坡先生那句“山色空蒙雨亦奇”。峰回路转，江岸处，一块矗立道旁上书“吴王城遗址”的标识牌引人驻足，原来，在长峰组北与甘肃徽县交界处的仙人关，便是南宋名将吴璘、吴玠曾筑关据守，打败数十万金兵，史称“仙人关之战”的古战场。顺着略阳诗人、咱“读书村”前辈牛子文手指的方向，我仿佛看到千军万马奔腾在历史的尘烟中。

江对岸，宝成铁路穿境，青山绿水环绕，氤氲冉冉，鸟啼恰恰的迤逦山乡，便是我们要去的长峰组。

“看，这一树枇杷！”正欲过铁索桥，却被小村先生召唤声焊住。循声，桥头一颗累累硕果的枇杷树牵住了步履，欲采摘几颗果子品尝，子文兄告知当地盛产枇杷，这个季节正是枇杷成熟的时节，但这一树单看果相还不是成熟的最好状态。我们随即作罢，继续前行。雨渐渐停了，站在桥上，听脚下滔滔奔流的嘉陵江水砰然而去，极目远眺，看峰峦夹江壁立气象万千，古蜀道之险无不令人感慨万千。汤晓燕告诉我们，小时候到村里来必须乘渡船，而渡船只有一艘，往返间等候时间通常就是几小时。之后修建了铁索桥，极大地方便了当地群众。

过桥转弯，道旁一“长举县遗址简介”的标识牌十分醒目，上面写着“长举县始于北魏正始三年，至元十九年撤销，共建县777年，距今有1500年的历史。”放眼望去，整座村落被青山绿水团抱，道路干净整洁，庭院错落有致，家家房前屋后绿树葱郁、繁花似锦……“这地方果真历史悠久、环境优美啊！”“是呢，这几年，脱贫攻坚和新农村建设，我们略阳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发展理念，努力创造山青、水绿、景美的生态环境，以吸引外来游客，逢节假日，这儿人还挺多的。”晓燕的介绍如数家珍。虽已入夏，但山地气温相对较低，城里早已繁花褪尽的蔷薇花在这里一架一架正肆意芬芳，雨水洗礼后朵朵犹如出浴的美人愈发娇艳欲滴。宽敞的院落中心劈面一堵文化墙上巨幅彩绘栩栩如生，院子周遭古树乔木枝繁叶茂，南面不远处峰峦如屏，层层凝翠，让人一时仿佛置身陶翁笔下的桃花源。早有先到的文友已于院中围成四桌，桌上摆放好的有新鲜的枇杷、煮熟的土豆、沏好的老茶，热情好客的村姑频频招呼着我们这些远到的客人。大家或坐或立，攀谈、畅聊，享受大自然的馈赠。接过晓燕递过来的新鲜果子，细细品尝，果然清甜爽口。

择清幽处，独自行走村中，一户挂着木制匾额，上书“集福凝祥”四个大字的门楣吸引了我。走近这户人家，门扉敞开，却不见主人，外墙上“白水江镇‘产业就业’到户明白卡”上的信息告诉我，这家户主叫强功，家庭人口一人，是大沙坝村长峰组脱贫户，预计年收入19420元，就业情况栏里填着大沙坝村保洁员。我想这大概是一个五保户吧，但在脱贫攻坚的路上政府不让一个人落下，这个叫强功的人有了一份工作有了赖以生存的资金基础，此刻也许他正在别处忙碌，但这敞开的门扉，门前盛开的大丽花，与这“集福凝祥”四个大字交相辉映，无声展示着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美丽乡村温馨和谐的画卷。

从大沙坝村出来，我们乘车前往距县城75公里的铁佛寺村，这座被遗忘在秦岭深处的千年古村落地处青泥河中部，再往西十公里，便是甘肃成县的宋坪乡了。因村中以前有座名叫铁佛寺的庙宇而得名。行至村口，一面巨大的牌楼矗立眼前，墙面上是一形似打开的书页的整幅彩绘，左右分别是“忠孝传家国，诗书教子孙”的楹联，居中则是铁佛寺村的介绍，以及当地任、焦两大家族先祖勤政为民的壁画。沿一侧石阶而上，便见一座修建于明代正德年间，距今500多年历史的四层阁楼式空心砖古塔，据说全国大炼钢铁时，古塔后面寺院内的铁佛被熔炼成了钢铁，寺院也于之后败落，而寺庙方丈月天师傅圆寂后，由徒弟们建造的肉身舍利塔却经风霜雨雪屹立不倒，完整保存至今。近前，仔细端详，塔上镌刻的一些文字在岁月的风尘中已模糊不清。作家、摄影师们纷纷举起相机或手机，定格下这一刻古塔于时光中的容颜。随人流徐行，村中阡陌交通，古树虬枝苍翠欲滴，鲜卉芳草色彩缤纷，溪流清涧潺潺细语，路边的大型墙体彩绘无声诉说着古道、古村的前世今生。子文兄介绍说，以前这里商贸云集，一派繁荣，如今都落寞了。汶川大地震前，村子里古院落鳞次栉比，灾后重建时政府补贴危房改造，许多人家都将旧宅推倒，建了这整齐划一的现代建筑，我们闻言直呼可惜。但转念一想，这几近坍塌的危房也确实难以保证居民安全。“历史上这里人才辈出，尤其是任、焦两大家族，有着任家崇文、焦家尚武的传统，据说，从1678年至1851年间，任氏家族共考取贡生21个，焦氏家族共出过19个秀才。”听着子文兄介绍，心里一遍遍感慨：果真人杰地灵呀！

且行且览，伫立于尚保留完整的一些明清时期遗留下来的四合院民居，那些颓圮的高墙，紧闭的门扉，杂草丛生的院落，以及类似“泰山恒安”样镌刻于门楣之上的字样，雨雾氤氲中，让人顿生一种隔世的恍惚感。于约定的时间从不同方向汇聚向集合点。我和康县的文友焦杨，略阳的马芳萍、万事成、汤晓燕，一路畅聊一路前行，不知觉已与大部队走失了方向。电话联系，才知一些人买醋去了。马姐告诉我这里最出名的莫过于纯粮酿造的老陈醋，谁也说不清楚这酿醋的历史有多久远了，只知道这“青泥河老陈醋”，具有“酸而不冲、香而不郁、甜而不腻、绵而劲道、味鲜持久，且不添加任何防腐剂。”的特点。据说因品质过硬，只要保存得当储存十年之久也不会腐坏。我想，眼前这秦岭深处的古村落，不正犹如这历久弥香的老陈醋一样，在岁月深处散发着醉人的幽香。

当日，我们采风团还游览了白水江镇故道名村——甘溪沟村；之后又前往琵琶寺青泥河小学校园内，瞻仰了当年诗仙李白于青泥河畔手植的、已成为白水江镇及至略阳县文化名片的一公一母两棵千年银杏树。有文友轻抚树干打趣说欲触摸当年诗仙遗留的指纹以接引几分灵气，引得众人一阵欢笑。随即采风团一行在银杏树下一起诵读诗文，与古今对话，与天地万物同呼吸。在白水江千山春10万只蛋鸡养殖企业，我们参观了储蛋仓库，品尝了富含营养的“土鸡蛋”，在电子监控室通过电子屏和企业负责人的生动讲解，领略到现代化养殖带动地方产业发展的恢宏场景。

“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一个生机勃勃的白水江，让随行的艺术家们感慨万千！由于行程所限，还有很多的地方我们没能一一涉足。乡村振兴，生态先行，汉中市生态环境局略阳分局牵头组建的乡村生态振兴专班，已制定了全县生态振兴年度工作要点和实施方案，以建设美丽宜居乡村为抓手，围绕环境整治、农业绿色发展等各项举措，全面推进乡村生态振兴工作。古兴州，正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前来慕名参观。“三省气派，两江风流。”正如小村先生为略阳而作的形象宣传语。没错，千年前，这里是连接八方的要冲，是“南茶北运、北马南行”以茶易马的嘉陵古道。而今，乘乡村振兴新农村建设的春风，这千古风流之地必将谱写出更加辉煌灿烂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