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祁连山

作者|文祥斌

它不是一座山，它是一组群山的组合；它不是一座山，它是横亘在地理西北的脊梁；它不是一座山，它是心灵疲惫时足以放逐远方的“天境”。祁连山脉，在地理版图上呈西北至东南走向，由多座平行的山脉和宽谷组成，东西长达800公里，南北宽200至400公里。山脉的谷中蕴含着宽阔的草原，有“中国的瑞士”之称的祁连大草原便处在祁连山中广阔的腹地，自古为游牧民族必争之地。汉武帝时，骠骑大将军霍去病数次西征，出陇西，渡临津关，越祁连山，入河西走廊，收复匈奴占领的祁连城。李白放歌“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匈奴语天山指的是祁连山）。白居易诗曰“天边祁连耸，挺拔似玉筵。”而今，有着“高山水库”、“天境祁连”之称的祁连山脉，受到自热保护，被誉为西部生态屏障。金秋十月，怀揣着对祁连山的向往和敬仰，携家人自驾两台车奔赴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经陕、宁、甘、青，由北向南走进祁连、夜宿祁连、翻越祁连，领略祁连山浩瀚的蓝天、洁白的云朵、圣洁的雪山、金色的草原，感受大自然的美好与圣神。（一）走进祁连。我们一行从张掖出发，沿张汶高速一路向南，车行一个多小时，经民乐县转G227国道就进入了神秘的祁连山区。远望祁连山，在湛蓝的苍穹下，赭黄色的山脉连绵起伏，苍苍莽莽，重峦叠嶂。或高耸入云，让人望而生畏，又充满诱惑。或延绵不断，逶迤磅礴，如大海波涛般汹涌，又如广阔草原万马奔腾。已是深秋，许是我们与祁连相约太晚，山脉原本藏青的颜色已被河西走廊的风吹去，映入视野的便是淡淡的锗黄，一片光秃和荒凉，犹如刀子剃过一样光溜。我们从北方大漠走来，祁连山脉与北方大漠的山截然不同，大漠的山远看如放大版的沙堆，一堆一堆，祁连山脉气势恢宏，高大雄伟，连绵不断。走进祁连山。车子沿山间公路起伏跌宕，迂回曲折，蜿蜒盘旋。两边山势忽而陡峭，忽而平缓，山上没有树木，可见斑斑枯草。高山冰雪融化的溪水在山间潺潺，清澈晶莹，洁净清凉。出发前，我们在网上查询了祁连山的天气，得知山中气候多变，雨是说来就来。进山不久，天空果然便暗了下来，正是下午三点多，四周暗的像是天快黑了。沿山路继续前行，越往深处海拔越来越高。我驾驶的自然吸气的小轿车，考虑到排量小，只乘坐两人，以减轻负重。儿子驾驶的车辆排量大、动力足，紧跟身后。车子像喘着粗气的奔马，在山间负重而要奋力驰骋。时而在山间穿行，时而盘旋上山腰，翻越山垭口，再回旋，再盘上。爬上一个垭口，路边标牌显示海拔3685米，一路上车辆较多，我只管专心驾驶，无暇顾及山口的名称。这大概是G227国道由北向南进入祁连山脉北侧翻越最高的垭口了。过垭口，天空下起了小雨，伴随着山中蒙蒙雨雾，盘旋下山便到了祁连山中的峨堡镇。

峨堡镇，位于祁连山东段腹地，祁连大草原的东部。沿G227国道经峨堡继续向东南方向，可到达西宁，向西可到祁连县城，成为进入祁连山的交通枢纽，有着重要的地理位置。据记载，西汉时期，河西走廊打通，往来于丝路的商贾、使节、僧侣、游人经长途跋涉云集于峨堡镇，在此休息、落脚和交流，成为丝绸之路南线上最重要的集镇。在元代时便建有峨堡古城，更是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交通枢纽和贸易口岸。我们此行的路线，沿古人走过的足迹，进入祁连山区后，经峨堡镇后向西穿越祁连大草原，到达祁连县，再向南翻越祁连山到青海省刚察县，路途更远，富有挑战。我们抵达峨堡镇，雨越下越大，本想一睹峨堡古城的遗址风貌，无奈雨太大，不便长久停留，且前方路途遥远，只好透过车窗，透过雨雾目睹峨堡古城，在蒙蒙雨雾中，土黄色的古城，巍峨耸立在高原。离开峨堡镇，向西便一头扎向祁连大草原深处。我原以为离开国道，离开滚滚的车流，进入高原山脉和草原深处，似乎有一种孤寂、荒凉的感觉，不想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祁连大草原，像一张宽大的绿色地毯，铺展在祁连山脉宽谷之中。祁连山脉在峨堡便向南北两侧豁然闪开，在山脉中形成南北宽数十公路、东西延绵数百公里的草原平坝，海拔3300米以上，宽广辽阔，浩瀚沃野，水草丰茂，空气洁净，天然的氧吧。美丽的八宝河如仙女的披帛在狭长的草原柔美萦绕，清澈的河水静静的蜿蜒东去。成群的牛羊、马匹在尽情的啃食。金秋的草原满眼金黄，别有一番“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致。草原道路路况超好让你难以想象，这是一条草原旅游专线公路，全程双幅单向同行，干净平整的柏油路面，清晰醒目的交通标线，让你在广袤的草原自由驰骋。在如此美妙的天境，我自然要放慢车速，打开车窗，领略草原沿途阿柔、阿咪东索、八宝河旖旎风光。那苍穹下的草原、牛羊、飘动的经幡，不就是心中追逐的诗和远方吗。（二）夜宿祁连。伴随着一路绵绵秋雨，在祁连山脉中从东向西横穿祁连大草原一百多公里，当暮色降临时，我们抵达祁连县城八宝镇。祁连县隶属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县城就在八宝镇，像一块碧玉的翡翠，镶嵌在祁连山腹地，海拔2780米。北倚卓尔山，南屏牛心山，不大的县城在苍山环抱中呈西北至东南走向，旅游专线公路穿城而过。八宝河犹如从天而降的绸丝带飘落在祁连天境，清澈明净的河水紧紧依偎着县城东北侧，缓缓向东流去。河边一排排苍劲有力的云杉，在秋日里依然苍翠葱茏。傲然挺立的一棵棵白杨树，像是积蓄了一季的温度，在秋季决然释放，远看一片金黄。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在高原点缀着美丽的祁连。我们沿八宝河边的滨河路，找到提前预定的酒店。漫步祁连街道。祁连县有汉、藏、蒙、回等民族5万人口，少数民族占79%。不太宽阔的街道，干净整洁，没有时尚的建筑造型和闪烁的霓虹。沿街单位学校、商业商铺、宾馆酒店都用藏汉两种文字标注，规范整齐。许是连绵秋雨的缘故，祁连县的秋夜格外安宁，华灯初上的街道安宁祥和，让你不忍心打扰夜的宁静。县城中心的文化广场安静如初，那奋力向前的雕像《祁连魂》安详的矗立在广场中心，洁白的哈达从雕像头顶垂泻而下，向人们祝福祈愿。我们走进饮食一条街，餐饮店正氤氲着浓浓的烟火气。烤羊肉、烤牛肉在火架子上翻滚，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各种叫不上名的地域特色美食挑逗着你的视角、诱惑着你的味蕾。我们刚进店，一名约莫二十岁出头藏族小伙赶忙为我们擦了桌凳，热情招呼我们就座，动作麻利的递过来菜单。一名中学生模样的藏族小女孩提着大茶壶忙着为我们倒茶，忙碌中显得有些生疏。我搭讪道：是假期来帮忙的吧？小女孩害羞的笑笑，倒完茶提着壶跑开了，纯朴的就像祁连的山、祁连的水。祁连的夜，安宁而静谧。（三）翻越祁连山。清晨，心想着要赶路，要翻越祁连山脉南部的山，所以就起了个大早。拉开酒店房间窗帘，一束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格外清新。抬眼望去，祁连县城南的牛心山就在眼前，白雪皑皑的雪山，高耸入云，洁白圣神，在朝阳下光洁耀眼。我一阵欣喜，按动快门，把雪山的雄壮、伟岸装进手机。早餐后，孩子们收拾行李，我检查车辆。在停车场遇见一辆成都号牌的小汽车，同年轻小伙攀谈，一家三口昨晚从刚察县翻越祁连山赶来，要向北到张掖。问我路况，我忙说出县城向东就进入莽莽的祁连大草原，路况超好，只管专心驾驶就行。离开祁连县城，沿G213国道向南进入祁连山南侧山脉，海拔逐渐升高。车行数十公里，太阳在毫无征兆下、不打一声招呼就收起了光芒。紧接着，一阵浓雾袭来，前后的车辆、两旁的景物模糊不清，我们打开雾灯和双闪灯谨慎驾驶。复前行，雾越浓，为保证安全，我们不得不在一处路边观景点停车，同过往的车辆一起躲避大雾。雾越来越大，能见度已经很低，雾中夹杂着水汽和细细的密密的小水珠从空中斜落下来，我们在车外伸出手，手掌瞬间就落满一层水露。祁连山中的天气，极像川藏线318 贡嘎山和卡子拉山路段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才是明媚的阳光，转眼间就乌云密布，随即冰雹，不一会儿又是大雨倾盆，一天时间经历几种气候。我们此时正被浓雾笼罩。稍时，大雾慢慢散去。“哇，雪山！”人群中有人惊恐的喊道。我们顺着手指的方向扭头望去，透过薄雾，一座大山的轮廓赫然出现在眼前，猛然一看，犹如一座高大的怪兽屹立在眼前，在流动的云雾缭绕下，仿佛隐隐升腾，朦朦胧胧，越渐高大、威猛，着实让人不免有些惊恐，当定神细看时，才发现是近在咫尺的雪山，方才神定气缓。当浓雾缓缓淡去，雪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我们见到眼前大山的真面目。山形高大，山势陡峭，奇形险峻，危峰兀立。山离我们很近，似乎伸手可触。山高，只能仰望，但不见全貌。白茫茫的雪山，积雪从山顶覆盖，冰川从山巅直挂而下，洁净、圣神、优美。夜宿祁连县时我查阅了地形，对路线行程简单做了攻略，直觉判断，我们到了牛心山脚下，这就是牛心山的一个侧面。祁连山脉中的牛心山，藏语为阿咪东索，当地意为众山之神，镇山之山，海拔4667米，巍峨高耸，作为祁连的象征——难怪如此雄伟壮观。

沿祁连山间道路继续南行，时起时伏。远处，朦朦胧胧又见连绵的雪山。这回，G213国道直接把我们送到了连绵雪山上的大冬树山垭口。在垭口观景点驻车，漫天雪地，寒风凛冽，下车前我督促两台车上家人们赶紧在车内穿好冲锋衣、羽绒服，做好御寒准备。观景点为公路边的一块平整的空地，彩砖铺就的地面宽敞整洁，外侧崖边设有安全护栏，供过往游客停车休息、观景、打卡。山垭口地势高，视野开阔，皑皑白雪将山野装扮的一片银白，冰天雪地，路边寂寥的经幡在风中呼啦啦的摇晃。人们纷纷拿出手机、相机选好角度，在高原雪山拍照留念。一群在雪地拍照的年轻女孩，穿着单薄的衣裙，任凭长发和裙角在风中飘扬，也要将青春靓影留在祁连。在向北望，湛蓝的天空下，皑皑雪山、连绵峰脉逶迤。向南望，莽莽苍穹，连绵山脉。海塔尔山，是我们翻越祁连山脉南侧经过的又一座山。上到山口，路标提示：海拔3869米，隐隐的感觉有些气喘，许是高反了。随唾掉咀嚼的口香糖（长途驾车我有咀嚼口香糖提神的习惯），以减少身体各部分体力劳作，包括嘴部的运动。在高海拔地区，要尽量减少体力运动，以减轻高原反应，保存体力。翻过海塔尔山，又是另一番景象。如果说祁连山北侧是最美的高山、中部是最美的草原的话，那么南侧最美的一定是头顶的蓝天，白云。笼罩在高山和草原上空的必然是蓝蓝的天空，林徽因形容山西的天“是透明的蓝”，那么我所见到的祁连山的天空绝对是透明而深邃的蓝。这里的天空，碧空如洗，蓝的圣洁而明了，蓝的浩渺而广阔。蓝天上飘着的朵朵白云，紧紧相拥在一起，而不丝丝缕缕，洁白如裙，而无一丝瑕疵。蓝天和白云相融，却不打扰，互不沾染，蓝天就是蓝天，白云就是白云，蓝天包容白云，白云自由飘荡在蓝天，自然、通透。在这样的蓝天白云下，或一路驰骋，或自由行走，或驻足仰望，那往昔尘世的隐忍与不快、虚伪与世故、纷繁与喧嚣，都随风而去，置身天境，让人悠然自得，心旷神怡。翻过祁连山，进入刚察县，已是下午三时，早已过了饭点，我们在路边停车区停车休息，取出简易桌凳，孩子们拿出早已准备的自热火锅、食品，准备好了午餐，饥肠辘辘的我们在高原、在草原、在美妙的秘境享受自助美食，真应了诗仙那句“玉盘珍羞直万钱”。临了，我们留下了欢乐和足迹，带走了所有的垃圾和杂物。远处，天际边一条蓝蓝的带子，那就是青海湖了。一路走来，我们带着敬仰横贯祁连，在磅礴逶迤的大自然面前，犹如繁星之于皓月，粟粒之于太仓，人仿佛变得渺小，沧海一粟；置身于广袤的草原，不抵一棵自由自在的小草；在蓝天白云下，只为一点尘埃。大自然的美好往往正如这般宽广、平静而又发人深省，身处在钢筋水泥森林的我们穷极一生所要达到的还会是超越那巍峨大山、莽莽原野、洁白雪山、自由的小草吗。走进其中，放下一切杂念，心灵才会纯洁，才会更接近自然、接近真实。（图片素材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