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叫安娃

新闻发布2024-05-17 14:05:02读书村

我的大哥叫安娃

作者|乔文丽

他进城看着我冻得血肉模糊的手背,二话不说拉着上小学的我奔向借口百货公司的门市部,买了一双宝蓝色绣着小花朵的尼龙手套。过去的冬天可真冷啊!三元六角,他要挑多少粪才能获得。这可是我一个月奶娘钱的三分之一。想到这暖暖的一幕,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周围都是同事,回忆如潮,即便我端起滚烫的茶杯,仍然压不下那份簌簌而下,索性不隐藏。感时花溅泪。大清早,没人惹我气我,我却因读了《读书村》一位作者写的“医治腿疾”文字后,泪雨滂沱。文中那些医护人员和那些乡亲凑钱抬作者医治腿疾的场面,一下子将我拉到四十年前,时光已旧的不成样子,而奶妈的大儿子如父如兄的爱和心疼,还清晰如昨。这个长我近二十岁的哥哥,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如自家兄长。都说城乡有别,但对于我们,没有!那时的我小的可以做他的晚辈,无忧无虑,而他正值青年,担待有力。特别是有了新嫂嫂后,嫂子爱屋及乌,我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走哪牵哪。一个小屁孩,一天尾随人身后,或被背着,或被扛在肩上,被人珍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这是我从他们身上体会到的。幼时,我掉入雨后的小河里,这个我叫大哥的人“扑通”一下跳入浑浊的河水里一把我揪上岸;我身上长小针痘,他看到后,一把把我扯过去,边挤边说,一挤就好了。好似他的独门绝学。我常说自己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是在乡下被他们呵护的这几年,最简单最纯净最自在。以至于我长大后把好多人都当成了他们,让我误以为来自乡村的人都如他们一般朴实厚道善良,后来遇的人多了,心被撕了一道道的口子,才知道人性的复杂,太过盲目,此类非彼类,一叶障目,是一件多么不幸的事儿。时间在悄然中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我依旧对乡村有很深的执念,这执念是奶妈一家人及乡村松软的泥土带给的。

我的大哥叫安娃

大哥是奶妈的长子,早早承担了生活的重担,那时候农家肥是个宝,浇菜地养菜全靠它。甚至夜晚“偷粪”的行为,是当时许多庄稼人既跃跃欲试又斥责的事儿。没办法,肥料奇缺的年代,为了菜地的肥沃,农人不得不抢夺那些今人掩鼻而过又讳言的“屎尿”。为了菜畦里长出鲜美蔬菜,大哥昼伏夜出,出卖劳力。年轻时的大哥,勤劳积极,头脑灵活,行动敏捷,敢想敢干,对生活充满了热望热情。农家肥逐渐被氮肥取代后,大哥开始经营粮食买卖,如果大哥善于经营生活,不那么大手大脚;如果不是“烂贤惠”,注重哥们义气;如果不是今日有酒今日醉;如果生活有计划有规划......大哥也不至于下半生如此落拓糟糕,毕竟他算得上乡村里的活泛人。四十多岁后,大哥挣钱的那股劲头就没了,加之市场不断的变化,让本身没有储备意识的大哥经营更加难以为计,生意做不下去后还迷上了坐茶铺打长页牌,一点卖菜的钱,等日落回家时,口袋已经无几。等待他的是大姐(相处如亲,故自小习惯称嫂子为大姐)地一顿臭骂,但他嬉笑着应对,自始至终不愠不怒,让大姐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大哥是善良的,也是脾气特好的一个人,但他给大姐的幸福时光总是短暂的。我妈常说:“安娃”(大哥的小名)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可是我妈没有思考,大哥为何吃了苦,却没有让后来的生活变的甜一点和好一点,而是泯然与众也。甚至不如那些不会倒腾的左邻右舍。在离城不远的乡村,别人家的房子建了又建,越来越好,但他的房子还是年轻时的两间平房,这都没啥,关键是很多年后领条上连木板也没棚,墙裂开大缝多年也未见补上。倒是每年过年我给奶妈及他们拜年的时候,大哥龇牙咧嘴乐呵呵纯朴的笑,让我如见山里清澈的泉。随着两个儿子的长大,大哥的日子更是捉襟见肘,一点收成根本不能对付生计,何况他不是勤耕之人,快五十岁的他不得不远走他乡打工,临别连路费都没得。那时我正生了孩子,单位同事送的礼金,他来借钱,我悉数借给了他。那点钱相当我几个月的工资,直到我孩子多大了,他也没提及也没还。为此,我妈为我鸣不平唠叨了很多次,说借的就是借的。每次听老妈的抱怨,我的脑海都会浮现出他过去对我的爱护。即使还了,过了这么多年,那些钱放在现在还有意义么!老妈听后一声叹息,不再说啥。孩子爸偶尔也会提及,我强词夺理说自己的钱自己做主,平日里比我节俭心底纯良根本不怕事的他却总是拿我没办法。谁让她娶了个看似柔弱实则难以“驯服”的女人。有时候我觉得嫁给他太划不来,虽有婚姻我还是世上那个无依之人,除了他的一片无二之心,我啥都指望不上。但平心而论,我又同情他没有娶到一个把他视为一片天的女人。天底下的事儿,月缺是如常,月圆似见牛郎。我饮咽世情如刀独自江湖,他走南闯北无人相惜相伴。我们都各自承受接受宿命吧!人生最多三万多天。何况有信息说,现在时间为啥过得快,是因为秒数比原来走的快了。大哥去新疆打工些年,并没有挣多少钱,当然即便挣了,他和大姐都是花钱大手脚不善理财管钱的人,也只是维持个基本生活,没有什么积蓄。何况两个孩子陆续成家,即便没出多少彩礼,但人情往来,还是需要一些支出。所以,他们的日子依旧紧巴。

话说我们的姊妹情,从来没有因为岁月和一事无成而褪色,不过是在各自生活的道场里摸爬滚打自顾不暇。除了逢年过节给奶妈奶大上坟时,我顺便塞给他几百元钱的一个照面,他看到我时眼里噙着的泪花代替了一切,再无别的。我身上也有很多的背负,没法为他做的更多。他已经脑梗几年,口齿不清,我们基本没法交流。倒是大姐每次见我,一骨碌把她心里的委屈都倒给我,说不知要害她到啥时候。我只能微笑着应着安慰着,或用几近的沉默来化解她心头的不满和怒其不争。快人快语的她需要倾听者和理解她的人。就当我是她眼前飘过的一丝云彩吧!今年清明我给去奶妈他们烧纸,看四野的庄稼被好多密集的新房挤瘦了一些,但村口仍旧有我小时候的气息,往昔奶妈远远相迎的身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而今故人不再,奶妈和大哥他们的房子最为凋敝。我走过大哥家的猪圈,去看他们在屋没,结果大哥光着腚子蹲在茅坑沿解手,我一阵尴尬。曾经那个英气勃发见人爱笑的大哥,转眼之间,成了一个生活不太能自理傻不楞腾的人。我惊叹岁月这把无情刀。为了缓解自己的尬,我大声呼叫在房坎前给浇菜的大姐,让她把大哥看好,若是掉到尿坑里咋办!大姐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一边迎向我一边嘴里嘟囔道:说他不听也。现在一切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了大姐身上,料理家务,打理田地,挣点零碎钱,儿子们有他们的不容易和对新一代的责任。那个在我眼中笑容清朗灵醒的大哥“一去不返”。我是个感性又没出息的人,受不得人间一丝真诚相待,便容易稀里哗啦,而表面上又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与警觉,太多的教训啊!不敢轻易和人热络,怕这颗太过柔软的心一次次被踩踏。那天玉姐姐说我外表清冷内心热烈,她是懂我的!慢慢了解,慢慢走进,怕极了乍见之欢后的两生厌。所以,我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细水长流,而不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叹息!不过,纵然岁月无情,人事沧桑,我阅人多少,那个永远学不会世故圆滑的女子,对大哥的牵挂也一直在。只是有些爱太过苍白,原谅我的无能为力,不能常去看他。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