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母亲

新闻发布2024-05-25 15:04:49读书村

回忆我的母亲

回忆我的母亲

作者|王文祥

母亲离开我们好多个年头了,犹言孝思,她老人家留给我的却是不尽的愧疚,甚或内心隐隐作痛......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家妇女,不识字,但当属能干。我的父亲几岁时就因高烧失聪,是农村那种人见人欺的老好人,母亲只能承担起一个家庭严父慈母的双重担子,家里家外都得一个人苦苦撑持着,我们兄弟姐妹七个硬是母亲凭着伟大的母爱含辛茹苦一手拉扯长大成人。我清楚记得:小时候,村邻欺侮,干部坑亏,倔强的母亲总是不肯低头,为母则刚,愈加穷且益坚。白天背着我,拉着我二哥下地干男人所干的重活,晚上在煤油灯下纺线织布。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还上顿下顿吃清汤寡水的红苕稀饭,吃顿大肉简直如同过年;一家人穿补疤粗布衣服,大凡换季难得添件衣服。然而仅仅维持温饱,这要孤立无援的母亲付出几倍于别人的汗水才勉强所得!因为兄妹众多,大姐、二姐只上了一二年级;三姐有本事考学却因和大哥同上高中,家里拮据而不得已半途辍学;四姐及二哥早早辍学充当劳力了。为此,母亲老年的时候常常内疚叹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社会变革,政通人和,包产到户后农村生活发生巨变。靠父母勤俭持家,我们家境渐渐比那些偷奸耍滑的精明鬼及土干部强了些。以后修了一层楼房,大哥也在当地第一个凭学业“鱼跃龙门”,母亲也就欣慰了些,却始终不辍劳作,依旧起早贪黑地超负荷劳碌。我在七姐弟中排行老幺,母亲为我操的心也最多。细细思量,我简直就是母亲的拖累。假如母亲没有生育我,兴许过得好多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到八九岁时,母亲还经常背着我踩泥爬坡到几里外的地方寻医瞧病。那风雨里沉重而坚实的脚步终生难忘。因为羸弱,我难以下咽粗糙的饭食,母亲就用煨水壶熬点米汤,或煮个老鸡蛋喂我。1998年我遭遇人生波折,母亲拿生命呵护我。那段低谷期,我惟能依靠年迈的母亲为我照料孩子,而风里来、雨里去接送王都上学的情景我终生难以忘记。母亲对孙辈甚是关爱,对我的孩子,也就是她的小孙子尤其呵护。上街赶集总是不忘买点吃货、玩具,时不时带着走亲戚。冰心说:母亲啊,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母亲为我付出的心血太多,太多;我欠她老人家的太多,太多......往事不堪回首。家乡地处水瘦土寒的上山地带,天晴如刀,下雨如胶,这一方芸芸众生是方圆百里劳苦劳力的苦命人家。孩提时期,我一度羞于启齿出生于这里。当然,穷乡僻壤,并非一定民风淳朴。小的时候,那些扑红踏黑的家伙不光歧视我们,还经常欺负我们。当骂聋子的时候,充满血性的我非要和那些没有良知的家伙拼个上下。当然,待到心智臻于成熟,我坦然的告诉别人:我是刺甲角聋子的幺娃子......因为,我的父母平生勤劳善良、修桥补路,的的确确不曾伤天害理,甚至没干过一丁点过分事。因为母亲要强,或者说过分硬气,以致吃尽苦头。那个被村里人喊作“四癞子”的坏东西一次打得母亲血流一地,几近昏死!诶,贫穷、自私、愚昧、奸诈往往是恶性循环的孪生兄弟--一群无知大众欺软怕硬,那些土干部也不见得多么公道!我们家里申请宅基地请客送礼不计其数,却迟迟不能落实。唉,穷生奸计,富长良心--话丑理端,还有点靠谱!至今,我犹深恶痛绝,愤世嫉俗,却终究没去为难仇家,甚至在“四癞子”贫病交迫中还是依照母亲一再嘱咐施以援助--毕竟蒙昧无知的人各有各的命数局限!

母亲乐善好施。母亲从不抱怨命运卑微,信奉命里注定,只盼望来生有个好命!她一生知足常乐,老来尤信因果报应。她要我们积善行德,以德报怨。早年,村邻祸害于我们的厄难,她说那都是命,过去就好了。当年,乡里诉讼之风甚行,屡次联名告状,母亲都不会违心画押按章。即便结怨人家的儿女谈婚论嫁,母亲也不会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甚至好事玉成。老年时候,母亲特爱孩子。别家小孩过来,母亲总是给点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零食。记得,一次回家陪伴母亲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一只硕大的癞蛤蟆。我不敢用手抓,母亲就用冷水冲凉了火钳,才让我夹着放到院坝边。她怕烫伤了这小东西,又叮嘱我轻捉轻放。和所有的农村人一样,母亲看重后事,早早置办老衣,备了寿木,风光厚葬是她一生唯有的奢侈--身后哀荣被她视作生而为人的无上高光!母亲聪慧贤良。父亲老实巴交,母亲自然而然承担了严父慈母的双重担子。无论孩子学前启智教育,或是给儿女人生教诲,乃至厚道为人及诚信做事,母亲都身体力行做出样板。我至今铭记母亲讲给的那些妙趣横生的谜语,以及诸多古人先贤勤学苦读和光明磊落的励志故事...在那段物质极度匮乏的饥饿岁月,我们兄妹七个没有眼馋、嘴馋的哈毛病,一个个秉持不卑不亢的做人骨气。当然,因为传承宁断不弯的性格烙印,我的人生屡屡在功利的社会交往中吃亏。母亲勤俭节约。母亲一生劬劳,一刻也闲不住。她一辈子没有去过繁华都市,没有吃过山珍海味,更甭说安享清福。她连一口残羹剩饭都舍不得倒弃,吃的蔬菜是自己种的葱蒜瓜果,直到年近九旬还佝偻着瘦小的身躯在菜园子忙里忙活拨弄菜菜瓜瓜。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一旦不能劳动,也就离大去之日不远了--这也许就是农人的宿命!母亲平时头疼脑热总是捱着挺着,舍不得花钱就医。2004年父亲离世后,母亲就很少出门了,到儿女家小住也不多。她永远离不开,也放心不下那个呆了一辈子的老窝。儿女们给的钱,她细心的收着,又在孙子们开学、考学作为回馈。我们给买的新衣服,她舍不得穿。每次回家看她,总是牵心这、牵心那。听邻居说,我们长时间不回去,母亲总蹒跚到村口东望西望,一看就知道是等待儿女的归来。见到我们又东一句、西一句念叨我们孩时一些琐事......儿孙们过得好、有出息,她就高兴,唯独忘却了自己,不管过得多么苦累都无怨无悔。她逢人就夸儿女孝顺,从来不感觉自己一个人守着老屋那么孤苦,甚或可怜!只有逢年过节,或是生日团聚,看到儿孙满堂,看到我们酒足饭饱,忙得不亦乐乎却陶醉于天伦之乐而满心欢喜。天下父母之爱一样伟大,他们心甘情愿为儿女做牛做马,而子女回报父母了多少呢?!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母之爱,如山如河,需要我们用一生一世去思悟!

母亲生前日常起居均能自理,她一生都没有给儿女添加多少麻烦。在步入八旬之后,因为心脑器官自然衰竭,屡次病危都及时被送入医院抢救而化险为夷。不过,母亲表示她为此没有少受活罪。待我临近耳顺之年,才忽地醒悟:生老病死,自然而然,以利利索索、无痛无觉归去其实是超然解脱!真的,卑微生命的存活不需要过分强求!岁月不饶人,母亲终究于2015年秋季离我们而去,享年90岁。母亲去了,在历经了近一个世纪的风风雨雨之后,她仍旧对大苦大难的尘世依依留恋,走得有几许不愿,几许不甘,几许不舍......在生命弥留的最后十多天里,一生气硬的母亲终未回光返照,我们自始至终没有听到她只言片语......也许,她的眼里,我们从未老成持重,放心不下哩!唉,心雨心泪,千呼不回。扪心自问,愧为人子。当备受嫁祸陷害袭击,当忍辱负重前行,我才真切感悟到:世上只有妈妈好!诶,子欲孝而亲不待,奈何?!其实,作为父母,老来应该欣然接纳儿女们尽心尽孝,这样才各得所安!当然,因为兄弟姐妹众多,不可避免间生嫌隙,在孝顺父母方面也有过点滴波澜。直到历尽人情冷暖、锋芒消磨殆尽,我才读懂:各凭良心,各尽孝心!逝者长已矣,生者犹可追。随着高堂离去,老家也就渐行渐远,甚至成为回不去的故乡。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当经过母亲长眠的那块坡地,总有些哽咽、酸楚。以前一茬茬油菜、豌豆、洋芋、红苕、玉米、花生交替生长,四季芬芳,而如今没有了母亲的打理早已撂荒,疯长的草木倍觉荒芜苍凉。唉,父母先后而去,好像一下子失去热络纽带,兄弟姐妹各奔前程,曾经倘大的家也就成为永远的记忆。偶回故园,热闹依稀;手足亲情,温馨梦里。而今老将至矣,或忆童年,念叨乡愁,似曾清泪潸然。当然,可以告慰父母的是:我的孩子,他们最放心不下的小孙子凭真才实学荣幸入职市级单位,且顺顺当当成家立业,诸事顺遂,老人家在天之灵大可欣慰!凯风自南,厚恩永志;饱经沧桑,血不曾冷。咦,慈母去得很远,千呼万唤不得回来;慈母又从来不曾走远,音容宛在儿女心间。呜呼,一代一代老百姓烟火相继、生生不息,这就是茫茫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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