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

新闻发布2024-05-26 21:05:22读书村

厨房

作者|高视惠

“厨”字有房子、有盛肉器“豆”,还有五谷杂粮,特别是喜爱做饭的赤子之心,一双有分寸的巧手。民以食为天。从做饭的“厨房”到“厨师”“厨娘”,再到“君子远庖厨”,厨房实在是个重要场所,家里人吃喝全都离不开它,厨房里盛满了日月年华,烟火气里有家人的幸福和睦。

厨房

1我家三间草房,两边是卧房,中间是堂屋兼厨房。堂屋的东北角盘了一口大灶,上面坐着大锅、小锅和鼎罐。我们平时做饭用大锅,给猪煮食用小锅,鼎罐可以炖肉,饭熟了肉也烂了。在这口大铁锅里,我学会了煮稀饭、蒸米饭、下面条,还学会了煮浆水菜。

灶前有一架木风箱,坐在灶火门口烧火,先将滑溜的麦草和软涩的稻草挽成一把一把,左手拉风匣,右手拿烧火棍把灶膛火刨旺再添柴,氧气多火力大,正所谓“人心要实,火心要空”。堂屋正北面墙边搁着一口大水缸,西面墙边用两条长板凳支了一张长方形大案板,门背后的角落里,堆放着锄头、铁锨等农具。

父母没有其他爱好,除了在生产队上工劳动,他们始终陪伴在我们三兄妹身边。母亲属于能工巧匠型的家庭妇女,家庭是她展示人生价值的舞台。她聪明能干,心灵手巧,过年前做醪糟是母亲的拿手好戏。提前用瓦盆泡好酒米,米泡得软硬适中,晚上放工后,母亲就开始做醪糟。母亲是大师傅,父亲烧火,我们打下手。到邻居朱家借来陶瓷甑子,甑子里盛满酒米坐在锅里享受“蒸汽浴”。先用大火煮一阵,母亲估计合适了,就吩咐父亲逐渐小火,慢慢停火。父亲已提前将大案板擦洗干净并晾干,在父母默契配合下,一甑子热气腾腾的酒米像刚从浴池里出来,浑身冒着热淋淋的汗,“哗啦”摊倒在案板上,像学生散开在校园里做广播体操。母亲用筷子轻轻地反复搅拌,等待热气慢慢消散。室外天寒地冻,室内烟火缭绕,温暖如春,我们仿佛进了澡堂。全家饶有兴致地围在一起,看巧手的母亲变戏法——将一锅生米煮成熟饭,还要在酒曲帮助下,变成香甜可口的醪糟。

母亲动作娴熟地操作,我们眼巴巴地望着,既羡慕又敬佩。等到烟雾渐渐消散,经验丰富的母亲开始用酒曲拌酒米,这完全得靠经验。拌热了,醪糟会发酸;拌冷了,发酵时间会延长。每次母亲都把火候拿捏得刚刚好。

母亲将大瓦盆用开水烫热,防止温度不够影响发酵,然后在壁沿上洒上适量酒曲,一勺一勺将晾凉的熟酒米饭舀进瓦盆,边放米边放酒曲拌匀,让米粒全部沾上酒曲,还要用手掏一个窝,用温开水化适量酒曲浇进去,盆沿用布巾扎好,防止异物掉落。父亲小心翼翼地端着瓦盆,放进早已备好的热被窝里,只等酒米在酒曲作用下慢慢发酵。到了第三天,屋里就会弥漫着香甜的米酒味。端出瓦盆,揭开布巾,只见醪糟浮子清亮,酒米轻飘飘地像团团棉花绣在瓦盆里。看着诱人的新醪糟,我们兄妹总是急不可耐地先尝。“好甜呀!醪糟做好了。”我们对生活的美好期许伴随着发酵膨胀的米酒,似乎也越来越好,越来越近。

2我工作的第一站是新铺中学。我从新铺中学初中毕业,读了三年汉中师范学校,又回到这所学校教书。新铺中学离我居住的大寨村不远,放了学我跟学生一起走路回家吃饭。上完晚自习,我住在学校宿舍里,偶尔也在学校食堂吃顿夜饭——浆水面。

学校厨房靠近校门口,两间小瓦房又旧又高,没有顶棚,遇到刮风下雨,房上的灰尘扑簌簌地掉下来。一口长方形水泥池是蓄水缸,水要到坡下面的公社后门上一口水井里去挑。天晴还好,遇到下雨天,黏黏的黄泥粘到脚上怎么都甩不掉,担水更成问题。校门口老余家的二儿子帮助学校挑水,一挑水一角钱,一天也挑不了几担水。

厨师张全友瘦高个,一只眼睛有问题,做饭的手艺还不错。他每天要为全校二十几名教师做三顿饭,中午还要给几十个住校生蒸米饭。离校远的学生头天下午从家里带来第二天要蒸的米和炒好的泡菜、浆水菜,中午从学校食堂笼屉里取出蒸熟的白米饭,热饭冷菜三五两下都吃完了。农村娃不讲究吃和穿,他们胃口好,身体棒,力气大,跑得快。

我参加工作18岁,从小只顾学习,动手做家务的能力非常差,笨手笨脚的。20岁的我看着父母拿上鸡蛋轻轻一磕,透明的鸡蛋清和黄澄澄的蛋黄就分离了,拿筷子反复搅动,蛋清和蛋黄水乳交融,下锅几分钟,就是一盘色香味俱佳的炒鸡蛋。呆头呆脑的我拿着一颗鸡蛋在碗沿上反复磕,敲了几十下,鸡蛋仿佛穿了盔甲,就是磕不破,急得我浑身冒汗,不停地责怪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谁是天生的能工巧匠?凡事都是熟能生巧的结果。我由不食人间烟火的笨人,在经年累月的烟火熏染中,也慢慢地掌握了做饭技巧,练就了做各种美味的耐心,一日三餐非常愿意为家人做各色饭菜。虽说厨艺平平,但总算能够做熟吃进嘴里了。

3进城后,我家住在由办公楼改建的家属楼里。这种筒子楼中间是过道,两边是糖葫芦一样的各家居室,家家户户都把灶具摆放在过道里。

一张写字用的大办公桌、一个装满锅碗瓢盆的铁柜子,再加一台液化气灶,就构成一间简易厨房。每到饭点,楼道里烟熏火燎,公共水房门口穿梭着淘米洗菜、接水倒水的大人小孩,各家门口站着炒菜做饭的男女主人,经常做饭的人动手能力强,厨艺也拿得出手,关键是勤快。掌勺的人边做饭边谝闲,菜倒进油锅的“刺啦”声,小孩子的哭闹声,谱成一首和谐的锅碗瓢盆交响曲。高压锅噗噗地吐着白烟子,饭菜的香味和如丝如缕的油烟子到处乱窜,直往鼻嗓里钻。谁家做的啥饭几乎家家知道,一家来客几乎成了公共新闻。

孩子才三岁,有一天竟有模有样地学父母在电饭锅里蒸饭了。他淘洗好米搁在锅里,还特意取了一根香肠搁在米上蒸,下班回到家打开锅盖我好惊喜:米饭已经蒸熟,油亮亮的香肠泛着红艳艳的光泽,让人垂涎欲滴,因为搁的水少了,米饭蒸得较硬。想想看孩子只有三岁,就能独立使用电饭锅把饭煮熟,我真高兴,长大他一定是个勤快的好孩子呀!

暑假,楼道里陈老师炸洋芋夹夹,全楼近十个孩子都被叫来吃,小手小嘴吃得油汪汪的,边吃边玩,可开心了。这哪是吃饭,这是童年大聚会,孩子们的狂欢节。

4红双喜高压锅曾是全国驰名的品牌,我经常用来炖肉、煮粥。但用久了皮垫圈会松动,需要及时更换,为此我亲历了高压锅带来的一场灾难。

一个周末,我在家用高压锅做黑米稀饭。黑米营养价值高,但是耐煮,用高压锅煮出来的粥粘稠、软糯,营养不流失,很好吃。燃气灶上,蓝色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高压锅安静地坐在燃气灶上,我拿着一本书站在厨房里看,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安闲。突然“砰”地一声巨响,我还在莫名其妙中,就看见高压锅里的稀饭飙到了厨房顶上,高压锅像跳高运动员蹦到了抽油烟机上,接着“咵”地一声砸在燃气灶上,把个崭新的燃气灶砸成两半。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变故把站在边上发愣的我吓蒙了,心脏“突、突、突”地狂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应该怎么办?幸好我在旁边毫发无伤。

从来没经历过这样恐怖的事情,曾听说邻居小龚家正在炖肉,突然高压锅瞬间炸飞,食物喷了一地,肉和菜喷溅到楼顶和过道壁上,吓得人抱头鼠窜。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见。亲眼看见老旧高压锅带给我的一连串惊吓,以至于我一周之内都是战战兢兢,天天晚上作噩梦,我再也不敢使用高压锅了。可怜我新买的燃气灶,才用了不到两月,抽油烟机我也得重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后来买了美的电压力锅,首次使用我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小心翼翼地躲到饭厅里,生怕再发生那惊险的一幕。

5夜幕降临,如今汉中街边烧烤、小炒、火锅摊上,欢饮聚会休闲娱乐者比比皆是,空气中飘荡着油腻腻的混合香,全城变成一间露天开放的大厨房。这令我想到:贫穷年代洋芋、包包菜、浆水菜不顶饿,成天都感觉肚子饿,没有任何零食可以垫底,有时肚子饿得咕噜咕噜睡不着觉。家里除了有生病的人需要少量多餐,正常人一般都是一日三餐,很少吃零食,也没有钱买零食吃。这也好,脾胃工作有规律,人们都很瘦,身材苗条,很少见到胖子。

过去不懂,以为享受越多越好,追求吃香喝辣,看到胡吃海喝者葬送了健康方明白应适可而止,终于知道养生宜平平常常吃粗茶淡饭。《菜根谭》也说:“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浓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这些富含哲理的表述是苦口婆心的智慧。

物质越来越富裕,个性化的消费和娱乐越来越多元,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吃吃喝喝,深夜食堂开到凌晨2点成了招徕顾客的噱头。有时半夜还听到我家楼下火锅店、烧烤摊响亮的划拳、唱歌声。花的是自己的钱,别人谁也管不着,可自己的身体节律因为无序吃喝被打乱,恐不是立竿见影看得到的。“老来疾病皆是壮时招得”,管住嘴、不放纵自己才是自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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