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寻秋

作者|赵勇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入秋以来，听到、看到的最多的一句话是：错过这个秋天，你将再等一年。于是，按捺不住一颗躁动的心，在11月初的一个周末，驱车扎进连绵苍茫的北部群山，去寻找那心心念念的浪漫秋色。我们走的是一条极其小众的路线，从勉县县城出发，沿345国道到达茶店，向北进入茶张公路，顺着黑河、八庙河、嘉陵江，经略阳观音寺、勉县张家河、甘肃两当，再走十天高速返程。这是一条隐藏在秦岭深处的大环线，曲折、安静。秦岭像一道龙脉，横亘在华夏大地中央，连绵起伏，气度不凡。秋天的秦岭，一改平日的庄严肃穆，变得色彩斑斓。蜿蜒前行中，眼前的画面时时变化，有时，是满满一面山坡的橡子树、板栗树、青冈树，那是深沉厚重的黄，将宏大的山体包裹的严严实实；有时，是一丛一丛的野菊花，盛开在山坡，闪着耀眼的光，散发着独特的香味；有时，是一株株枫树，或傲然独立，或簇拥在一起，红的那样热烈、那样灿烂，让人不由得与之依偎，留下倩影；有时，是黄栌，与红枫交相辉映，你有红的热烈，我有黄的高贵；在勉县最北部的张家河镇，柿子是这个季节的主角，房前屋后，山上山下，高大古老的柿子树随处可见，叶子落尽的树枝上，挂满了灯笼一样的柿子，汁多饱满，由内向外透着红，密密麻麻，压弯了老树虬劲的枝条；途中，看到了一棵巨大的红果树，在家乡的山坡上，红果树很常见，常常被挖起制作盆景，但眼前的这棵红果树，目测有六米多高，树冠遮阴一间房大，一棵红果树，居然长成了乔木，实属罕见。岱峪秋色（摄影：远方的湖）

当然，这个季节里，最耀眼、最夺目的，还是银杏，一路上，遇见了无数棵银杏树，或站在路旁，或耸立于山坡，披一身金黄的叶子，在阳光下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壮美，有的银杏树，通身一色的黄，没有一丝杂色，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一棵真的树。还有无数叫不上名字的野花，散漫而又自由的盛开，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乔木，点缀着群山。当然，也有许多高高低低的树木，特立独行，顽强地绿着，并不理会呼啸而至的阵阵秋风。山有多高，水有多长。我们的车辆，先后沿着黑河、沮水、八庙河、嘉陵江等河流逆流而上，秦岭里的河流，从山顶的草甸渗出，从树木的根部流出，从地下的泉眼里冒出，绕过石头阻挡，挤过逼仄的峡谷，常常从高处跌落，在平处聚合，先成溪，后成河，翻山越岭，奔流到海，秋天的河流，很浅，很清，很静，那些或立、或卧、或坐，不知占据了河床多少年的大小石头，有的巨大如山，有的小巧如拳，在这个季节水落石出，峥嵘者愈发峥嵘、圆润者愈发圆润。河水托着一片片红叶，缓缓地流淌，只有碰到一处巨石，才会发出细微的喃喃细语。河水清澈见底，一条条叫不上名字的细小的鱼，在碧绿的苔藓中轻轻游荡，随性而又惬意。行走在秦岭之巅，天，是那样的清朗，没有夏天的多变，没有冬日的浑浊。天空的底色，是纯净、大气的蓝，白云是纯洁无瑕的白，从山的那边升起，不慌不忙飘在我们的头顶，缓缓移动，时而聚合像写意的图画，时而游戏般攸然四散，离我们那么的近，仿佛唾手可得，而当伸开双臂将她拥抱时，却又是那样遥不可及。秦岭深处的路，沿着河流，顺着山势，高高低低，弯弯曲曲，像一本向往已久却不知内容的书，转过一弯如同翻过一页，一页有一页的风景，一页有一页的惊喜。上一秒，还在为一棵直刺蓝天的古树惊呼，下一秒，又为一株火一样的红枫赞叹不已。这个湾里，是一处古老的木质房子，屋檐下端坐者一个表情木然的老人，仿佛岁月静止一般；下一个湾里，又是一个背着柴火的中年男人，拄着棍，弯着腰，用力地跋涉者；路的两肩，铺满厚厚的、金黄的松针、红叶、黄叶，车轮过处，卷起漫天的落叶，随风起舞，追随着我们，突然，一片红叶，一颗松子，或一枚炸裂的板栗，落在车窗前，啪的一声，是惊吓，亦是惊喜，似乎在和我们打招呼，似乎又在提醒我们，闯入了他们的世界。岱峪秋色（摄影：远方的湖）进入甘肃地界，便是四A级风景区云屏三峡，云屏三峡地处甘肃小陇山国家自然保护区，这里的山，高耸入云，山势陡峭如刀砍斧削，行走在山脚下，抬头只看到一条细线般的天空，感觉两边的山体随时会倾倒下来，挤压在一起，行走其间，人的身形显得十分渺小，渺小的如同一棵小草、一片树叶。这里的小河旁、山坡上，生长着大片大片的水杉林，整齐划一的高度、笔直挺拔的身姿、金字塔般的造型、黄橙橙的色彩，将巍峨的群山装点的金碧辉煌、美不胜收，让人叹为观止，久久不愿收回自己的目光。穿行这样一个山川形胜的四A级景区，不用买一分钱的门票，让人不由点赞。我曾经站在盆地望秦岭，心里在想，山的那边是什么？而今走进秦岭腹地才知道，这座中华的龙脉是这样磅礴大气，是这样变幻莫测，是这样鬼斧神工，是这样风景如画，是这样生机勃勃。这是大自然的恩赐，亦是人类的瑰宝。两人一车，披着朝霞出发，迎着夕阳回家，仅用一天时间，就跨越了陕西和甘肃两省，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绕过高山，跨过河流，穿过林海，徜徉在如诗如画的群山之间，我目不暇接，流连忘返，真心觉得我心中的秋天，就该是这样。岱峪秋色（摄影：远方的湖）